秦云何听明白了。
刘家跟韩家本就有些龃龉,一直看不惯韩家却没办法。如今终于有了功名,本以为能压韩家一头,结果韩家依然不买账。
功名就是刘茂最拿得出手的东西,结果听说韩家竟然也要参加科考入仕。如果韩家也有了功名,岂不是更要压他一头?
他心中不平就各种使绊。
这虽是刘茂心胸不够无事生非,但偏偏出身是否清白又是科考最重要的门槛,也是士子和朝廷最在意的。
所以刘茂纠缠此事不但无可指摘,甚至会得到其他生员的支持。
秦云何知道,什么册籍底稿、知县、证人是否被买通都在其次,最重要的还是证明韩方确实是过继的。
这个事儿必须一次弄清,而且要得到所有人的认可,不然后续麻烦还是不断,不知刘茂还会惹出什么事。
“由于事实未清,为防串供等情况,韩方父子、胡孝义、韩家邻里等人暂时禁于禁所。”
韩方、胡孝义等人皆惊。
“大人!我们又没定罪,怎么能被收押?”
刘茂听了这话确实洋洋自得,斜眼瞧着众人,就差把“贱民而已”说出口。
秦云何道:“我这也是为了你们好。此时放你们回去,就算再找到证人,也很可能被人说是被买通,所以需要暂时委屈你们留在禁所。”
韩方道:“大人,因我家的事连累村邻被拘押实在惭愧。能否帮我们在附近找个干净的所在做禁所,派差吏看守。一应花销,小人承担。”
刘茂道:“你当衙门是你家呢,你说关哪儿就关哪儿?大人,生员认为关在别处禁不住他们传递消息。”
秦云何没搭理刘茂,但还是对韩方等人道:“我会让人找个干净的禁所,差吏必不会为难你们。至于在外拘押,实在不便。
本官会尽快查明此事,不会让各位委屈太久。
刘茂,你们几个也先回去,这几日也尽量不要到处跑。下次升堂,本官自会再传召。”
待众人都退下,秦云何才看向了知县。
“吕知县,本官不问你是否撕毁过底稿,只问你到底跟韩方有无来往?”
虽然不一定真的撕毁过什么底稿,但是薛海一口咬定他跟韩方有交情,这事儿必然不是空穴来风。
若是真的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一查就漏,说了有什么用。
吕知县有些讪讪的道:“大人,下官不敢隐瞒。要说一点儿来往没有那不至于,但是肯定不至于为了他家的事儿枉法,还毁什么底稿。”
“那你为什么没有将刘茂举发的事儿上报?”
吕知县继续讪讪道:“最一开始,下官确实不知道韩家有人做过皂吏。当时我看了他们的保结感觉没什么问题就加了印。后来刘茂来举发,我就将韩方父子以及里长里老叫来详问,确定韩方生父虽然做过皂吏,但是他早已经过继了,所以就依然让韩林参加县试了。
因为……”
吕知县心虚的看一眼秦云何,道:“因为开始出印结的时候没有查证,又想着反正最后查下来韩林确实出身清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得上官怪罪,所以……就没上报。”
秦云何早就看出吕知县恐怕从没重视过具印结这个事儿。
别说具印结,就是刘茂来举发,他也没想着看看过去的案卷,而是草草叫人来问问就结了。
估计是没想到会碰上刘茂这么顽固的举发者,竟然又报到了府衙,甚至后来去了提学司。
秦云何道:“吕知县,你身为一县父母,总管一县县务,科举又是朝廷取士之径。一县士子保结由你手中过,你责任重大,怎可如此敷衍?
就算不为士族清澄,单为你自己的前程,难道不该谨慎再谨慎?
还有,既然提到旧案,查核案卷不是最基本的吗?这也能敷衍?”
吕知县被说的如芒在背,额头冒了不少汗,抬了袖子擦了擦:“大人教训的是,下官领教。”
“还有,关于县中走你的管家路子的传闻,是真是假?”
秦云何自然知道他不会说实话,于是又加了一句:“你最好说实话,若是实话,只要不是太严重,本官还可轻饶你。若是不说实话,最后被我查出来,可不要怪我从严处置。”
吕庆本来都准备完全否认的。
可是作为地方官,哪里有跟当地乡绅地主一点儿来往没有的。
犹豫半晌,吕庆终于道:“大人,说什么走管家的路子,那真的夸张。本官到地方,哪可能一点不结交呢?有时候有些想拜见本官却找不到的可能就会找找我的管家。
但是大人尽可以去打听,本县绝没收钱就枉法的事。
当初到地方时候的上任礼,也说好了只取百金,绝不多收。”
秦云何自然也明白,若说到地方毫不结交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知县跟推官不同,单说要治理地方,政令推行,若没有地方乡绅支持开展起来都会艰难。
结交倒也不一定就会贪赃枉法。
至于吕庆如何,秦云何打算再自己查访一下。
所以秦云何只是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就让知县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