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婉兮从圣诞夜团建录制后就没有给自己安排任何工作，抢位赛的短片拍摄从1月4日开始，因此她有足够的时间休息和调整自己。
    给自己安排那么长一段假期的原因还有一个，她想要一口气把《金丝雀》看完。
    之前在工作的间隙她断断续续读了小半本，每次读书时都与前次相隔太久，故事情节、人物情绪难免有断裂感，这让宁婉兮不是很舒服。
    这本书很神奇的点在于，它虽然是一本严肃的传记小说，但用词精到、情节曲折，很容易让人沉进去，欲罢不能。因此，每次被迫被抽离出来的感觉就会更加痛苦。
    12月29日童雨泽热搜爆出来的那一天，她正在安静的咖啡厅里看书呢，恰好看到最后一个任务刚刚开始，埋伏在前面的各种伏线慢慢显现，而陆曼玉也被命运之手推向没有退路的险道。
    ——
    “今夜子时的船票，你拿着快走。”
    陆曼玉望着陈家浩焦急的脸庞，忍不住用手抚上了他的面颊。
    她的眼中闪着莹莹的泪光，这让她美得像是白露仙子。微微勾起的唇角，牵出一片无奈。
    “你觉得我还能置身事外吗？”
    “去西边，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陈家浩的手指轻轻捋起陆曼玉的刘海，“不舍”二字写满了他整张脸。
    “陈家浩。”
    陆曼玉轻声而坚定地叫了他的名字，那个她呼唤过很多次的名字，却从没有一次像这次这般的平静，好似一片花瓣飘落水面。
    她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温暖的手心中。掌心的温度是她对他的眷恋与爱意，还有那共赴艰险的决心。
    “阿大哥的仇，我也想报。他们毁了我的‘家’，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更重要的是，有他们在的一天，全中国的百姓都无法脱离苦海，将永无宁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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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曼玉最终说服陈家浩，两人一起留下来共赴生死。
    这是陆曼玉第一次正式参与地下党的任务，以往她都是被各种事件卷进任务中，也因此与陈家浩结下了不解之缘。
    陆曼玉其实并没有党派立场，她虽为区区歌女，周旋于各类人群之间，但心中有一个很明确的信念，那便是与百姓为善。娱乐场上难免逢场作戏，但她从未为了巴结讨好一个人而丢掉自己的原则。
    这一点正是最吸引宁婉兮的地方。
    人活于世，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有些事不可不为。
    她放下书本，闭上眼、捏了捏鼻梁，然后打开微博稍微看了眼热火朝天的热搜。
    这童雨泽便是做了“不可为”之事，如今这舆论只能说他是自作自受。
    宁婉兮冷冷地翻了几页讨论，一点不出她所料，童雨泽的唯粉开始“护驾”，疯狂刷屏来替自己的哥哥洗白，甚至还指责起爆料当事人，说她是想借机博取热度、赚取好处。
    宁婉兮倒是能理解她们的心情，毕竟要让一个人否定自己喜欢的东西何其困难，不如否认所有与他不利的言论更为容易。
    她拿起书本继续看了下去。
    ——
    舞台上风光无限，五彩的灯球、激昂的管乐队簇拥着满面笑容的蓝婷玉。她今日格外的漂亮，好像一只花蝴蝶对世界展示着自己最美丽的身姿。
    曲终，掌声雷动。
    蓝婷玉对台下鞠躬，起身时眼神飘过座下的关正均，笑容在她脸上绽放得更加动人。
    而当她兴高采烈地回到后台时，陆曼玉安静地坐在化妆台前看着她。
    这让蓝婷玉觉得很扫兴，她一直不喜欢这个女人，轻描淡写得不似人间之物，与谁都是笑容可掬，但那笑容背后却是比冰块更冷的东西。
    蓝婷玉扭着胯身姿妖娆地向前走去，并没有把陆曼玉放在眼里。
    “今天心情很好？”
    是陆曼玉温吞如水的声音。
    蓝婷玉板下脸来，冷声问：“陆姐姐有什么事？”
    “关老板昨晚可带你去看了电影？”陆曼玉眯眼笑着。
    蓝婷玉心里一怔，并不答话。
    只听陆曼玉继续道：“正好多了两张票，便赠与他了，没想到他带了你去。”
    蓝婷玉脸色霎时变青，低声斥问：“陆曼玉你什么意思？”
    陆曼玉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一步之遥的位置，双目含笑地凝视着她。
    “我记得，你最讨厌背叛了，是吗？”
    蓝婷玉盯着陆曼玉，眼中充满了戒备与怒气。
    “你当然讨厌了，如果不是被人背叛，你又怎会来此作歌女？”陆曼玉的声音如铃铛一般清脆，可在蓝婷玉耳中只剩下了吵闹。
    “陆曼玉，你不要挑拨离间。关老板对我很好，他带我去最贵的西餐厅，送我最大的宝石，还天天来这里给我捧场。你没有机会的。”
    “对你很好，那么对小宛呢？对师师呢？还有……差点忘了，还有他的夫人。”
    蓝婷玉的表情变得扭曲，她一句话都听不下去，大声吼道：“陆曼玉！”抬起右手，便想往下打去。
    还未挥动，被陆曼玉紧紧握住。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十分温柔，像是海水轻轻拍打着礁石，又似猫儿在你耳边撒娇厮磨。
    “婷玉，我们好好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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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任务，陆曼玉要想办法接近关正均，而蓝婷玉是关正均的新宠，因此她要想办法说服蓝婷玉为自己提供情报。
    蓝婷玉是一个单纯的、爱憎分明的女人，夫家走投无路把她卖给百乐门，这成为她一生的痛，陆曼玉便是借了这个由头来挑拨她和关正均的关系。反正关正均也不是什么好人，吃喝嫖赌样样都来，若是蓝婷玉一头栽进去最后吃亏的还得是她自己。
    从监视关正均，到最后完成任务，作者用了好几万字来描写这一个惊心动魄、荡气回肠的任务。
    宁婉兮完全把自己投入到故事中去，这天直到深夜一点才合上书本。从三百多页一口气看到五百三十二页，她觉得自己好像看了一部大电影，合上书本的那一刻意犹未尽、久久不能把情绪抽离出这个故事。
    当最后陆曼玉随着陈家浩走入那片大火之中，宁婉兮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滞了。
    那片火就好像是他们的志向，而他们就仿若是那扑火的飞蛾，明知必死无疑，却义无反顾。
    真的是一个好故事，不在于陆曼玉的一生、不在于陆曼玉与陈家浩之间惺惺相惜的爱情、不在于那一次次险象环生的危机，而是行文之间不停敲打着心灵的力量。
    ——
    曲终人散，陆曼玉像那雨后的乌云一般消去了踪迹。
    第二天的太阳炽热地烘烤着大地，街道上一如既往地车水马龙，行来行去，慢慢地冲刷掉了昨晚的痕迹。
    也许这一切从未发生过，也许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但我愿以此为记，留住她在这世上所有的痕迹。
    ——
    她完全懂了为什么房思源会那么喜欢这本书，甚至还要特地与她聊读后感，只可惜那会的自己才看了小半，感触未深，大多不过顺他的话而说。若是现在……
    宁婉兮不禁愣住了，若是现在会怎样？她已经可以毫无保留地和房思源进行读后感交流了吗？意识到这点，宁婉兮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摇摇头，甩去那些讨人厌的想法。
    关灯，睡觉。
    第二天，宁婉兮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婉兮，天意发公告了。果然和你说的一样，24小时后准时澄清。”
    电话那头是林旭亢奋的声音。
    “澄清怎么说的？”
    “矢口否认劈腿事实，坚持是在两人分手后再开始的下一段恋情。然后那个打胎是双方都同意的，并没有胁迫的说法。现在天意那边的意思是女方故意挑起事端想要讹钱。”
    “女孩那边呢？”
    “我们一直陪着她呢，刚才哭了半天，现在情绪稳定了。”
    “天意找过她了吗？”
    “哦哦，电话、私信都找过来了，不过我们没理。不过微博私信现在好多骂的，我已经让她卸载微博了。那些粉丝真的太可怕了，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得出口啊，大家都是女性，不能对女性温柔一点吗？”
    林旭愤愤不平，宁婉兮都能想象到他鼻孔出气的模样了。
    私信辱骂这出戏恐怕没人比宁婉兮更熟悉了，想当年她的微博私信里全都是不堪入目的词语，怎么难听怎么来，当时可把她给气得，好几天没吃下饭。林旭会那么生气也能理解。不过生气归生气，不能失了理智。
    “也不一定都是粉丝。”宁婉兮冷静地指出问题。
    “你是说，是天意故意买的人？”
    “为了施压，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爆了声粗口：“艹了，还真可能。”
    “没事，我们按计划往下走。”
    “好嘞，我和小林果已经蠢蠢欲动了。”
    挂掉电话，林旭对一旁的小林果翘起拇指。
    小林果笑得畅快，由衷感叹道：“我是第一次见正主比营销团队更会搞事的。”
    “哈哈，习惯就好。”
    “婉兮她……”小林果忽然惆怅起来，“一定是经历了正常人难以想象的网络暴力。网暴的结果不是毁掉一个人，就是让一个人疯狂。”
    “那你们的正主一定是后者，疯得让人肃然起敬。”
    12月30日下午两点，在天意发布澄清公告两个小时后，一个匿名网友在微博上发布了一条录音。
    ——
    女声：“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合作了。”
    男声：“为、为什么？你那么优秀……还那、那么漂亮，凭、凭什么？”
    男声：“是天意在搞鬼吗？去尼玛的！我、我去和我老爸说，叫他、让天意马上签了你，然后我们俩就能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女声：“你的粉丝能乐意吗？”
    男声：“粉丝？不要让他们知道不就行了？我和你说啊，粉丝这帮子生物是最脑残的。无论你犯了什么错，只要你在镜头前面哭两下，求着他们原谅，他们马上就原谅你了，真的。什么妈妈粉、女友粉，本质上都是心疼你呗，你只要和他们说一句‘爱你哟’，让他们为你上刀山下火海他们都愿意。”
    女声：“可万一被爆出实锤了呢？”
    男声：“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粉丝后援会就是个宗教组织。基督教徒信耶稣需要理由吗？不需要！耶稣就算是个忘恩负义的大混蛋他们一样会双手合十喊着‘阿门’。一样的，粉丝信偶像需要理由吗？也不需要！只要他们认定这个人，就算这人是个杀人犯，一样有人会为他辩解。实锤算个鸡毛？那些脑残粉黑的都能给你说成白的，他们一口一个唾沫就能把那事儿给淹没。”
    男声：“宝贝儿放心，我找的地方都是信得过的。别说吃饭了，咱一会去开房都不会被人拍到。”
    ——
    其中的男声虽然口齿含糊、明显喝高了打结巴，但毫无疑问是童雨泽的声音。女声经过特殊处理，听不出是谁。
    爆料人用的是新注册的小号，这是他的第一条微博，正文也没写明这个录音是从何得来的。
    但这些都不重要。
    再怎样厉害的ai技术都无法合成一个人烂醉如泥状态下说的话，那些对于粉丝的鄙夷和诋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的出自这个人的口。粉丝唯一能洗的就是这个声音并不是童雨泽，可对自己的哥哥最熟悉的粉丝们又怎会认不出自己哥哥的声音呢。一再否认，那只能是自欺欺人。
    舆论的风向很快就变了，前一秒粉丝们还在和网络上骂她们哥哥渣男的网友们对撕，后一秒网友们直接甩出录音对粉丝阴阳怪气起来。
    童雨泽超话的“小露珠们”从35万直掉10万，前所未有的重创。
    “天意得疯吧？”
    林旭和小林果看着由自己一手掀起的网络风波，心中说不出的爽快。
    “疯就疯呗，让他们捧这种烂人。”小林果愤愤道，“童雨泽名声真的很烂，我业内的朋友都知道，他每进一个剧组都要搞那个剧的女主。我的天哪，他才多大年纪，就这样管不住自己下半身，这种人一旦将来有权有势了，那娱乐圈不得跟他姓啊。”
    林旭十分疑惑：“这样的人怎么能火起来的啊？”
    小林果翻了个白眼：“有钱呗。他爸是那什么集团的老总，虽然没我们婉兮厉害哈，但多少也算是资本爹了。他去天意的时候，他爸投了好多钱，有他出演的剧都是带资入组，哪个见了他不喊声小少爷，供起来还来不及呢。”
    林旭知道童雨泽烂，没想到烂到根里了。
    “其实以前我也不喜欢婉兮。婉兮当年出了名的大小姐脾气，全剧组的人都得供着她。我个人比较喜欢那种草根逆袭的，但现在娱乐圈这种人太少了，随便拎个出来多多少少都有背景。”
    “那你现在怎么来这儿当婉兮后援会会长了？”
    小林果嘻嘻笑道：“现在的婉兮多飒啊，我是《古堡奇案》垂直入坑的，那里面婉兮简直是降维打击。慕强啊慕强，该死的慕强。”
    “厌恶资本呢？！”
    “哈哈，你不说婉兮净身出户了嘛！她现在只有你们和当时带出来的初期资本不是？”
    “是。”
    这话还是林旭不小心给说漏嘴的。
    “你想想，一个当年被全网指着鼻子骂的艺人，如今归来秒变王者，一路披荆斩棘，用实力把所有黑过她的人都踩在脚下，现实版大女主剧啊！”
    小林果越说越激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yy里面。
    “凤凰重生，多让人期待！何况婉兮那么美、那么飒、那么优秀，心还那么……黑！简直是我的女神！”
    林旭额头一排黑线，够了够了，一提到宁婉兮这位姐能滔滔不绝上好久。
    这微博刷着刷着，林旭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瞬间紧张起来。
    他一把抓住小林果的手臂，这个想法在他脑中越来越大，他越想越慌，声音都在颤抖：“童雨泽肯定知道这是和婉兮的对话，那么……他会不会找婉兮寻仇？”
    他们发出去的录音是之前宁婉兮和童雨泽在餐厅对话时偷录的，尽管给宁婉兮的声音打了码，但肯定瞒不过童雨泽。童雨泽要是知道了是宁婉兮放出去的录音……
    想到这儿，林旭懊恼地捶了下自己的大腿，怎么才想到这个问题啊！我真的是个蠢蛋！
    他赶忙给宁婉兮拨了电话，然而听筒里只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喂，哪位？”
    “宁、婉、兮！”
    “哟，好久不见啊，童雨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