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梦?”
看着天空之上散发着醇厚酒香的三个大字,一众魔君都不禁皱了皱眉,非是凝重,而是疑惑与轻蔑。
“异族这些劣等人就是喜欢整这些花里胡哨的。”
镇门老祖和酒鬼老祖合力这一招,并没有让他们感到任何威胁,熬过起初那阵似是唬人的虚张声势过后,反倒有一种如沐春风的舒爽。
术法于魔族无用,但后者亦能隐约感知到其中作用,尤其看到下方所有接触到酒墨的青云宗长老,无一例外全部容光焕发,当下作出判断:
“不是杀招,看来是施加于自家弟子准备跑路了,所有人戒备,合围!”
魔君一声令下,手下兵将转眼就将青云宗众人所有能够设想到的退路封锁。
青云宗众人却好似没有看到,多数人同样有些不明所以,少有知情的长老望向两位师祖,整理衣着,恭敬行下一礼,久久不肯起身。
山巅主殿内,单薄又复杂的酒香钻入垂首盘坐的陆柯鼻孔中,朦胧双眸逐渐明晰些许,瞳孔轻微震颤了一下。
陆柯意识到什么,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想要挣扎做些什么,可终究是再难抽出一丝气力。
“陆娃子,这前半招,可是要苦了你。”
这是镇门老祖的声音。
“老夫自备了千年好酒,足够喝一阵子,你们这些小家伙可不急着给我送……”
这是酒鬼老祖的声音,醉后话总是会有些多,但又说不清。
也或许其实是说清了的,只是陆柯听不清了,酒鬼老祖后面的话就像是在讲数学课,直接给他迷迷糊糊哄睡着了。
“嘿,难怪一直不愿意收徒,原来你传法还有此等助眠功效。”
镇门老祖此刻已经变化作了青年模样,哪里是什么邋遢的扫地大爷,分明是一位颇俊俏的文人书生。
只不过嘲笑起酒鬼老祖,前者拍着腿捧腹大笑的模样,属实和文静沾不上边。
后者也化了年轻面容,只不过依旧醉着酒,相比方才,反倒是少了几分仙翁姿态,撇撇嘴,表情些许郁闷:
“笑毛笑,抓紧写完了下去,我那酒可都是珍品,烧过去没人看着,别叫有些没长眼的小鬼偷去。”
说着,酒鬼老祖推掌而出,镇门老祖头顶酒葫芦猛然倾倒泼墨而出,后者险些没接住被浇个淋头。
镇门老祖张嘴想骂,现在是没机会了,只能等会儿下去再说,高低把对方的酒没收三两坛。
墨笔落下,黑中带着些红,直接将前面书下三字尽数盖住抹去。
只有一笔,谈不上美观,没有讲究书法中那些起行顿收,却是将豪迈气势尽数挥甩而出。
与此同时,地面酒鬼老祖面色陡然变得惨白,“扑通”醉倒,闰半月上前两步欲搀扶,却发现已然无法再接近祖师分毫。
天上镇门老祖则是持笔的手臂一沉,慌忙用另一只手托住骨折处,才堪堪稳住:
“喂,你不是说此招已经成了么!”
“少废话,我不会有问题,你给老子撑住喽!”
“你妈!”
没等镇门老祖开始输出,酒鬼老祖脸上血色再淡几分,又是一大团杂糅着磅礴生机的血墨坠下。
“醉生梦歹?醉生梦……死?!坏了,阻止他!”
直到写完了半边,先前的酒香散去,混于地上腐败尸骨中下鲜血味儿才终于被魔君们察觉,齐齐向空中的镇门老祖出手。
“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啊,可似乎有些晚了。”
两人合力的一招绝唱,仅仅剩下了两笔。
酒鬼老祖缓缓合上双眼,神情自然放松,除了脸色有些白,真如喝醉一般无异。
镇门老祖就有些惨了,右臂连带着部分的神魂皆已废毁,不得不换左手持笔,心里已经将前者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临死了还得受遍这种折磨,这老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一笔,一命。”
两人呢喃无人听闻,唯见“歹”字墨光迸发,哪怕只有半边,依旧轻易将冲来魔君全部震退。
镇门老祖目光漠然看着这一幕,初见成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却还是装着毫不意外:
“此招既成,一如吾等生平以往,势不可挡。”
逃,来不及了。
几位魔君纷纷将保命魔具取出握在手里,哪怕知晓同境界的以命换命绝非这么好糊弄过去,依旧闭上眼,抱着最后的侥幸,默默祈祷,静静等待。
一息,两息……十息。
还没有动静,有人怀着紧张睁开眼。
悬于空中的还是那个“歹”字,仅剩最后两笔,但一笔也没有再落下。
不是镇门老祖扛不住了,他还活着,只是身前多出了一道身影,将其手腕死死钳住。
“是尊者大人。”
魔君神色黯然了一瞬,旋即惊喜万分,挨骂就挨骂吧,总好过把命丢了。
景天望着眼前愤然无比的老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解释出一句话。
季书航不会飞,被师父拎着,足足数分钟后才赶过来,先是无奈瞥了眼师弟:
“入坤,转人工。”
随后又向着镇门老祖尴尬笑了笑:
“师祖,您收收神通呗,这小子是景天,我师弟,剩下交给他就行。”
景天在旁边疯狂点头,却是不敢松手,因为镇门老祖还没收力。
这两笔落下,贴脸大招他倒是不怕,但两位老祖可真救不回来了。
季书航和师父对视一眼,都明白老祖这是怀疑他们几个被魔族顶号了。
可明白归明白,问题在于,这题他们真不会啊!
这咋个自证?
连回忆杀都有搜魂之疑。
“宋。”
镇门老祖盯着季书航只吐出了一个字,后者懵了,景天和季莹莹更是一脸茫然。
“宋?宋师祖还是宋祖师?哥哥还是妹妹?”
季书航反过来问了三个问题,镇门老祖反是将力卸下了,景天也松开手,季书航更懵了:
“啊?”
“宋掌门掌握时间神通,被篡夺灵魂后有关她的记忆都会消失。”
<嗯,先前她和本系统所谈,其实就是这事儿,emmm,部分,还有一点儿其他的小交易。>
季书航:?
好家伙,她老人家原来这么谨慎稳健(贪生怕死)吗,凡是有关自身,记忆都留后手的?
剩下打架的活交给景天,三人落下,闰半月正扑在酒鬼老祖旁边,手里握着半枚铜钱。
镇门老祖摇摇头,长叹息一声:
“唉,老夫这胳膊,随便搭截木头,神识操控也能用,就是可惜了这酒鬼,用的是真阳寿啊。”
“能把那墨再喝回去吗?”
季书航一本正经询问,不曾想酒鬼老祖躺在地上疯狂摇头:
“不喝,苦。”
?
“这老小子许久不写字,我给他备的是真墨,不是用酒糊弄的。”
镇门老祖闻言被气的不行,抬腿想踹上去,又忍住,怕一脚给对方踢死了:
“胡闹!苦点儿怎么,有命重要?”
“额,前面这些只是引子,阳寿耗的不多,最多就是气血亏空,会有阵子体虚……
对了,你小子记得赔我酒,那么多好酒,都已经烧下去了。”
季书航嘴角抽动几下:
“好,您老以后的酒我都包了,但这墨得喝,那玩意儿再不多也是阳寿啊。”
“老夫我吃不了一点儿苦。”
“墨是甜的,不苦。”
“真的?”
“真的。”
季书航笃定地点点头,依稀记得前世小学的时候误吸过中性笔的油墨,入口丝滑,微甜不腻。
都是墨,这种应该……也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