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夫人担心自家夫君和家公知道这些事,在家里急得团团转。再想那画,更怕前面两人知道这事后,这不省心的儿子还被他们在那不正经的地方找到,当机立断带了下人,亲自去了三生畔。
水乔幽没想到楚默离那边办事的速度如此之快,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她这晚下值早,没在府衙吃饭,在去三生畔的路上找了个小摊随便点了点吃的。
吃到一半,看到米夫人的马车。
马车从眼前过去,她往对面随意瞥了一眼,对面路边蹲着的两个不起眼的乞丐一个跟上了马车,一个去了石帮所在的方向。
水乔幽不紧不慢地将东西吃完,没再去三生畔,径直回了吹雪巷休息。
隔日,一上午还没过去,米夫人去妓院里找儿子,砸了三生畔的事情,和米二公子与毕三娘的风流韵事一同传遍了整个临渊城,传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因为风烟书院和米谦的影响之广,到了晌午用饭的时候,府衙之中也已有不少人在讨论此事。
很快,袁松不用通过水乔幽,也听到了这件事情。
下午他唤了账房来,详细问了府衙的这几年的收支情况,随后听账房跟他诉了半个时辰苦。
袁松查看了账册,上面记录的府衙现在可用现银共计六十九两三钱,下个月众人的俸银在哪还不知道。
幸好,他的上一任赵涟也没给他留下什么亏空。
鉴于这一点,沉浮官场多年的袁松也没再细查以前的那些账册。
挥手让账房离开后,袁松揉了揉额头,询问水乔幽,“阿乔,可有查到米谦那个孙子,这次在聚财阁下注了多少银子?”
这件事水乔幽还是通过顾寻影从楚默离那知道的,没想到他会问她这事。
水乔幽不动声色扫了他一眼,看他好像真的不知道这事,回了他,“先前下了五千两,昨日,他又加了一千两。”
“六千两。也是记在石帮账上?”
“听说是记账。”
袁松听出她这回答的严谨,端起茶慢悠悠喝了一口,叹道:“现在的孩子,真是难养。”
水乔幽尽职地不予置评。
袁松端着茶杯思索了一会,“既然这石帮如此有能力,为何过了两年才出头?”
袁松回想前几日见到的石朗,凭他阅人的经验,肯定那不是一个和善的人。
这样的人,偏偏又这么有耐力。
“阿乔,你对石朗这个人,如何看?”
水乔幽认真想了想,“低调。”
“低调。”袁松重复着她这点评,“那他为何要低调?”
“或是性子如此,或是不想惹来事端。”
“为何不想惹来事端?生性懦弱?”
这个想法不需要水乔幽说什么,袁松自己就在心里将它排除了,生性懦弱的人就不应该来这临渊城。
“还是。”袁松抬眼,望向水乔幽,“心里有鬼?”
两人对视了两息,想到了同一件事。
袁松想见一面楚默离,可楚默离最近都没露过面,他也不知上哪找他。
找不到人,最后一切还是靠自己努力。
最近府衙的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袁松没打算出门,就不需要水乔幽一直跟着,便让她去打听一下这个石朗,以及再打听一下聚财阁。
水乔幽走后,袁松忽然想到水乔幽这人平日里其实也挺低调的。
不过他想起她那性子,他觉得她可能真的是性子如此。
水乔幽就在城北转了一圈,街头巷尾还在谈论昨日米家闹出的两桩丑事。
然而,到了晚上,前一晚被砸了的三生畔又照常营业了,里面看不出一点被打砸的痕迹。
水乔幽一到,昨晚看了现场的顾寻影就拉着水乔幽上楼,迫不及待给她讲述了昨晚的大戏。
米夫人差点打了毕三娘,可惜被毕三娘躲过去了,她身边带的几个婆子也没能碰到毕三娘,最后米夫人是将三生畔砸了一通,却也因儿子真的在这里和没有打到毕三娘而气得半死。
也是这件事,让顾寻影看出毕三娘不仅会武功,而且还是个高手。
昨晚米夫人带了不少人来,大堂那叫一个混乱,毕三娘被包围在中间,确是毫发无损。
但是,毕三娘没有主动出手也未还手,顾寻影没能看出她的功夫出自哪门哪派。
水乔幽想起这事还得多亏楚默离,试探性地问顾寻影,“你们公子知道此事,可有什么吩咐?”
顾寻影不假思索,“没有,公子什么都没说。”
水乔幽瞧出她没有说谎,手指在酒杯上摩挲了几下,没再继续问了。
水乔幽离开三生畔时,已经很晚了。
但是,她没有回吹雪巷,而是转道去了聚财阁。
走到半路,遇到一个刚好交完班准备回去的官差。
水乔幽对他有点印象,记得他叫贾刚,在府衙已经当了三年差了。
水乔幽见他换了自己的衣服,叫住了他,他也认出了水乔幽,忙给她行礼。
水乔幽见他认得自己,就问了他可还有事。
听他说无事,就请他领她去聚财阁。
过了这么些日子,大家都知道水乔幽是袁松身边的红人,贾刚听她说要去聚财阁找一个前几日偷了她荷包的人,想找个认路的,当即答应了。
贾刚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一路上,水乔幽向他打听了聚财阁。
“水护卫您是外地人您不知道,虽说这聚财阁现在仍是临渊城最大的赌坊,可是自从那原先的东家死了,换成了他儿子接手后,这聚财阁就大如前了。”
水乔幽虚心请教,“怎么说?”
“别的不说,就说以前都是客人向他们赌坊借银子,可是前两年,他们都要向黑市借银子了。”
“他们向黑市借银子?借了很多?”
贾刚是个实诚人,对水乔幽也不设防,她好奇他就答了,“他们借钱的地方,低于一万两是不会借的。”
“你怎么知道?”
“我经常在那一片巡查,有两次,我正好看见了聚财阁现在的东家进去。”
“两次隔了多久?”
“大概是不到一个月?”
“后来呢?”
“后来没怎么见过了,可能也是我没遇到。”
说话间,两人已经靠近聚财阁。
水乔幽问贾刚,“这里的人,可有认识你的?”
贾刚摇头,“应该没有。”
水乔幽带着他进了聚财阁,贾刚小声问她,她要找的人长什么样,准备帮她一起找。
水乔幽随口说了一句,左手小臂有道三寸长的刀疤。
大晚上的聚财阁还是人挤人,有刀疤的人好找,这还没到夏日,左手手臂上有刀疤的人就不那么好找了。
水乔幽也知道这点,并没要求他一定要帮自己把人找到。
她将能随便走动的地方转了一圈,路过赌牌九的地方,有两个年轻人赌得比谁都激动。
又走了半圈,就看到两人在和赌坊里的人签什么文书,签完之后,赌坊里人提醒他,这可是他今晚借的第三次了,三次一共一千两。
聚财阁下注一百两银子起,加注一次至少一百两,还必须得是整数,输一千两在这里是见怪不怪。签字的人不以为意,一把抢过旁边人手里的银子,嗤道:“怎么,你是怕米二公子还不起你们这一千两?”
旁边的人听到他这么说,笑了笑,祝他玩得开心,不再多说。
水乔幽看着他们一人收借据,一人收银子,询问贾刚,“那人就是风烟书院的米二公子?”
米二公子这两日在临渊城那叫一个火,贾刚听到她问,也没觉得奇怪,“不是,那是米家旁支的一个后辈,平日里经常跟在米二公子身边混吃混喝,大家都叫他米混。”
这个人是个出了名的混子,天天打着风烟书院和米二的名头招摇撞骗,在临渊城里巡过街的官差都知道他。
“他旁边那人呢?”
“那人曾在风烟书院读过两年书,和米二公子是同窗,吃喝嫖赌样样在行,这米混虽然是米家旁支,其实却是靠他才混到米二公子身边的。”
这两人是一丘之貉,都是他们这些官差想不知道都难的人物。
看见两人又两眼放光地挤进赌桌,水乔幽也到了赌牌九的外围观看。
贾刚以为她是在找人,也没多问。
两人站了不到一刻,刚借了银子的两人又输光了。
米混不甘心,跑出去还想再借钱,但是聚财阁还挺讲原则,觉得他今晚借的已经不少,不愿再借了,劝他明晚再与米二公子一起来玩。
米混最终没有借到钱,看别人玩了一会,可他看别人,别人都是赢,这让他心中更不爽,就和他那狐朋狗友离开了。
水乔幽和贾刚都不赌,虽然这里因为赌注大,不赌的人也多,但是,晃久了也不合适。
水乔幽以没看到人为由,随着米混二人先出来了。
贾刚先前听她说荷包里除了银子还有一件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就提出明日让当差的兄弟帮她一起找,一定帮她将人找到。
水乔幽看他如此上心,跟他道了个歉,和他说了‘实话’。
其实丢荷包的不是她,而是袁松,荷包就是之前他在城里视察民生时被偷的。里面除了银子,还有他和他夫人的定情信物。袁松吩咐她,一定要将东西找回来。因他身份特殊,又怕丢了面子,还嘱咐她此事不能让他人知晓。
她暗中查了一段日子,查到那个小偷常去聚财阁,今日才过去找人的。她看他信得过,就将这事如实和他说了。
贾刚听到她说这事是太守的事,还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顿时深感荣幸,明白了她的意思,保证一定会保密。
既然这事要保密,那就不能喊太多人找。
他向水乔幽承诺,这些日子,他自己一定会多留意这事,不会让其他人知道。
水乔幽迟疑片刻,多透露了一句。
实际上,她刚才在赌牌九那里看到一个人,挺像那日的小偷的。
贾刚恍然大悟,难怪她刚才围在那里,他还以为她是在盯着米混二人看。
贾刚忙问那人特征,准备再进去将人抓出来。
水乔幽否定了他的提议。
这个人她也只是看着像,还不确定的。若是抓错人了,对太守的影响不好。更别说这聚财阁这么多人,容易闹大,不是太守想要的,再弄错了,更糟糕。如今太守新官上任,万事还是得以谨慎为主,万一被有心人利用就更不好了。
贾刚一听,确有道理,转而建议,那他们就在这里等,等到那人出来,在抓来审问。
水乔幽认为那人一看就是嗜赌如命,一时半会恐怕不会从里面出来。
这个贾刚不怕,他们经常值夜,耗得起。
水乔幽抵不过他的热心,只好辛苦他和自己一起在聚财阁对面吹冷风。
等到四更都过一半了,那人果然还没出来。
水乔幽看贾刚穿得单薄,过意不去了,态度强硬的不等了,让他先回去休息,打算明日再过来看看。
贾刚没硬过她的态度,他一个人也认不出人,就只好先听她的,两人不再蹲守,各自回家。
第二日一早,水乔幽给贾刚送了坛好酒,表示感谢。
贾刚拿着酒却觉受之有愧,可又没能说过她,将酒给她还回去,只能先收下了。白日里他有差事,没法帮她盯人。下值后,回到衙门,听别人说水乔幽早就走了。他晚上不值夜,连忙赶去了聚财阁,果然在附近找到了正在盯梢的水乔幽,二话不说,帮她一起盯梢。
入夜后半个时辰,昨晚铩羽而去的两人,当真又来了,同时,两人前面还多了个米二公子。
几人进门后,水乔幽又在对面站了一盏茶,对面连续又进去了十来个人。
靠在墙上的水乔幽直起身,对贾刚道:“人进去了。”
贾刚准备同她一起进去,水乔幽思考过后,觉得还是一个人先进去看看,让他在这里守着,以防那人跑出来。
贾刚觉得她考虑得周到,反正他们也不能在里面动手,这人若是证实了,必定也是也赶到外面来抓的。
水乔幽一个人进了聚财阁,贾刚全神贯注地在外面等着。
一盏茶左右,水乔幽又从聚财阁里面出来。
贾刚看到只有她一个人,忙问她如何。
“人确定了。”
“太好了。”
水乔幽同他计划,“待会先将人骗出来,找个无人的地方,再动手将他擒住。”
“行。”
水乔幽环视四周,又有一丝担忧,“这聚财阁,可有后门?”
“有。”贾刚答完,想到了她这么问的原由,“除了后门,这附近还有好几个岔路口。若是,只有我们俩人……他到时候跑出来,怕是不好追。”
水乔幽听了他这话,有点愁。
贾刚思忖了一会,提议道:“要不然,我现在去找几个在这附近值夜的同僚过来帮忙?”
水乔幽犹豫,“他们,可靠吗?”
“我可以和他们说,我就是刚才在这附近遇到了一入户行窃的,被他跑了,躲在了这附近,让他们帮忙在附近路口守着。”
水乔幽听他保证不会出问题,衡量再三,同意了。
贾刚办事速度很快,没用一炷香就跑回来告诉水乔已经安排妥当。
水乔幽刚刚进去了一趟,再出入容易惹人注意,她就将那人一些明显的特征告诉了贾刚,换他进去,她在外面守着。
贾刚没有异议,快速进了聚财阁,没用半刻就找到了水乔幽说的那个人。
只是,该怎样让这人主动从正门走出去让他有点发愁。
他还没想到办法,二楼突然有人大喊。
“骗子,骗子。”
这事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注意,也让贾刚盯着的人注意到了他在盯着自己,察觉到不对,赶忙往外面走。
贾刚对楼上的事情不关心,瞧目标要跑,连忙迈步追了上去。
即将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控诉的喊声。
“他们聚财阁和风烟书院是在做局骗我们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