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仪抱着琵琶时不时拨弄一下琴弦,给琵琶调音,看到音儿急匆匆跑过来跪在她膝前:“娘娘,不好了!”
“何事啊?”萧令仪正准备调好音去青竹幽居给皇帝弹琵琶听,看见她这么匆忙不禁皱眉。
“宫人传来消息,姜姑娘派在城外的人都死了,田氏和魏氏也不见了!”
萧令仪朱唇轻启,语气中尽是怒气:“废物!”
音儿有些恐慌,抬起头看着萧令仪:“娘娘,那日皇上派洛齐大人日落前找到,莫不是他杀的!那田氏和魏氏……”
此时,殿门被打开,一个侍女走到她面前:“娘娘……”
“雪儿,御前的人怎么说的?”
雪儿摇了摇头:“御前的人说皇上这前两日心情不好,打死了一个偷窃皇上玉佩的太监……”
“再没有其它了?”萧令仪皱眉,打死一个小太监事小,“你再仔细想想,还有没有什么事情?”
雪儿细细想了想,想起两个小太监的议论:“奴婢想起来了!御前有两个小太监说洛齐大人昨日回来被皇上罚了一百杖,今日在皇上面前当差还一瘸一拐的。”
萧令仪稍稍放下心,胸口闷闷的不舒服:“这个节骨眼被责打,那田氏和魏氏二人应当是没有被抓到。雪儿,你托人稍信给外祖家,让他们暗中搜查这两人……”
“是。”雪儿领旨便退了出去。
萧令仪将手中的琵琶递给了音儿,用手捂了捂胸口,隐忍地闭了闭眼。
音儿见她似乎身体不适:“娘娘,是否身体不适?奴婢去请太医!”
“本宫近日胸口闷得很,总觉得身子不爽快……”萧令仪见已经过了晚膳时分了,“先陪本宫去青竹幽居吧,皇上传了本宫伴驾……”
“娘娘,您身子不适,要不奴婢去回了皇上,今儿就休息吧!”
音儿见她近日总是胸口发闷,来了行宫也不见好,心中甚是担忧。
“罢了,回来再说吧。好不容易熬到贵妃被发落,本宫得抓住机会才好……”萧令仪也未去过璟瑄别院,但皇帝只在前两年册封太子前被先帝外派郦城处理事务住过一段时间,之后鲜少来郦城,估计也没什么人收拾侍奉。
“皇上赐了贵妃毒药,又发落到了别院,奴婢觉得皇上是真的厌了贵妃了。”音儿微笑着回应着她的话,扶着她出门去,“只要抓到那两个厨子,娘娘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
皇帝坐在书案后面批阅安城送来的奏章,偶尔开口回应两句下面的人:“他清醒了?”
站在身侧的莫尘低着头回话:“是,只是他仿佛被控制着意识,整个人木木的不说话。”
皇帝的眼神有些凝重,想了想从手上摘下戴着的宝石戒指:“把这个戴他手上,兴许能想起什么。”
莫尘接过那枚戒指收好:“属下告退。”
刚要出去看见面色苍白一直冒冷汗进来的洛齐,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让莫尘都愣了一下,正好经过他时见他腿软便上手扶了一下,眼神中有些担心:“没事吧?”
洛齐有些疲惫地摇摇头,看样子是在强行压抑疼痛。莫尘扶着他站好,便恭敬退下了,伤成这样定是被皇帝责罚了,虽然不知原因,但主子的事情也不是他能过问的。
洛齐正要行礼,皇帝便轻声开口道:“免了,这几日不必行礼。为了混淆视听,委屈你了。”
洛齐知晓责罚他是为了给萧令仪她们看的,为了主子做出牺牲是应当的,自是不会怨他:“谢皇上。”
洛齐的声音都是沙哑的,还有些发抖。
“婉妃让人传话给她外祖家追查田氏和魏氏。属下已经将消息拦下了……”
皇帝停了笔,将毛笔放在笔架上,看着下面虚弱的洛齐轻嗯了一声。
这时外头传来张公公的声音:“哟!婉妃娘娘来了!奴才给娘娘请安。”
“让你找两个人两日都找不到,洛齐,朕养你不是让你当摆设的!”
洛齐忍着痛跪下请罪:“属下无能!请皇上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外头的萧令仪明知故问,看向旁边的张公公:“怎么,洛齐大人还没抓到那两个厨子吗?”
张公公无奈叹了口气,像是很同情一般:“不过两个厨子,洛齐大人带人追了两日都没有结果,皇上可是生了大气了,昨日罚了洛齐大人整整一百杖呢……”
“怎么说洛齐大人也是皇上最重用的侍卫,怎的罚这么重?”萧令仪瞧了瞧周围,走进些低声询问道。
张公公闻言,赶紧低声提醒她:“皇上恼了贵妃,不肯赐解药,又发落到别院住,可皇上心里到底是有贵妃的。如今皇上心里纠结着,不准旁人随意提起贵妃,娘娘心善,待会儿可别再求情惹了皇上烦心,这慧嫔娘娘就是因为替贵妃求情才一同发落至别院的……”
“本宫知晓了,多谢公公。”
张公公示意人开门,萧令仪从音儿手中接过琵琶进了里头。
“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皇帝隐忍地捏了捏眉心,冷冷看向旁边的洛齐,“朕再给你三日,若再带不回人来,朕也不必再留你了!出去!”
“是,属下告退。”说罢,洛齐起身艰难地移动着步子出了殿外。
萧令仪看了一眼洛齐那般虚弱的样子,眼神中连一丝同情都没有,倒是装作一副惊讶的表情看着皇帝:“皇上,洛齐大人这是怎么了?”
“他没办好事,朕罚了他一百杖。”皇帝轻飘飘一句话,没有一丝感情,看见她抱着琵琶过来,微笑着走到她身边,“许久没听你弹琵琶了……”
“臣妾技艺不精,不比皇后娘娘和贵…承蒙皇上不弃罢了。”萧令仪好似故意提起林晚竹,抬眼看了一眼皇帝的表情,看见他嘴角向上的弧度都没有了,慌忙屈膝请罪,“臣妾失言……”
皇帝伸出只手将她扶起:“朕心烦得很,想听听你的乐声,进来为朕弹一曲吧。”
“臣妾遵旨。”说着萧令仪跟着皇帝进了暖阁,不久便传来了悠扬的乐声。
洛齐迈着步子艰难地走出殿外,伤口虽已经用了上好的药,但他现在正在发烧,身体也难受的厉害,他艰难地喘息着,眼前也雾蒙蒙的。
张公公见他身体摇摇晃晃的,在他栽倒之前,眼疾手快扶住了他。触碰到他的手时,发现他整个人烧得滚烫:“哎呦!洛齐大人,您怎么样了?”
洛齐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头好沉,什么也看不清了,整个人虚弱地向后倒了下去。
张公公见扶着的人倒在了他身上,焦急地唤着他:“洛齐大人?洛齐大人!来人!快来人!”
听到外面的动静,萧令仪弹琵琶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抬头看向面前撑着头假寐的皇帝,轻声唤道:“皇上,外面好像出了什么事……”
皇帝缓缓睁开眼睛,从榻上起身,走向殿外,方打开门便看见刚被太监们抬上担架的洛齐,已经整个人昏死过去。
“你们几个小心着点!”张公公见他出来,忙转过身回话,“皇上,这洛齐大人伤势严重,烧得浑身滚烫!这可如何是好?”
皇帝似乎觉得他话多,瞪了他一眼,张公公识趣退下,为他让开路。
皇帝上前蹲下为他搭脉,很是虚弱,虽然他让人打得时候已经让人收着点,可到底还是伤得重,若是寻常人一百杖足以要了性命,洛齐即便习武,到底也不是铁打的。
皇帝给他喂下一枚丹药,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给了送他回去的小德子:“送他回寝楼好生照顾,每三个时辰上一次药。”
小德子接过他递来的药瓶:“奴才记下了,奴才告退。”
皇帝见他被抬出了青竹幽居,便转身要往回走,刚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确认萧令仪没跟出来,才低声询问旁边的张公公:“给婉妃的燕窝红枣粥按时送了吗?”
张公公严肃下脸点点头:“皇上放心,这是皇上的恩典,婉妃日日都用着。”
皇帝请嗯了一声,便重新回了暖阁,张公公也跟着进了里面。皇帝看见萧令仪正坐在凳子上一手抱着琵琶,一手捂着胸口深深呼了一口气:“身子不适吗?”
萧令仪听到他的声音也顾不上难受了,立即又恢复了方才的笑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多谢皇上关心,许是第一次来郦城,不服水土罢了。”
音儿忙解释道:“娘娘,您别瞒着皇上了,您都胸闷难受了几日了,也不请太医!皇上,您劝劝娘娘吧……”
“音儿!多嘴!”萧令仪轻声呵斥道。
见她如此,皇帝点点头走到桌案旁拿起方才宫人新换的茶水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手将她手中的琵琶给了旁边的音儿。
“张良胜!传李赟到青竹幽居。”
“嗻。”
萧令仪见状恭敬接过茶杯谢恩:“谢皇上恩典。”
皇帝有些疲惫,扶着她到了一边的贵妃椅上坐下之后,便回到榻上坐下开始布置起了棋盘。
萧令仪见他布置棋盘的动作,轻声询问:“皇上要下棋吗?臣妾陪您……”
“你身子不适,不必侍奉朕,等着太医来就行。”皇帝的声音很柔和,萧令仪以为这种怜爱的语气从前只会属于林晚竹,如今他也开始关心她了,“殷氏可还好啊?”
“回皇上的话,殷更衣被贵妃娘娘吓到,这两日连门都不敢出,生怕再惹了贵妃娘娘生气……”萧令仪说着又仔细观察他的神情,见他无言便继续说,“臣妾也已经去安抚过她了,只是怕是伤了神,梁太医都说胎像不稳呢。皇上要不去瞧瞧殷妹妹?”
皇上听到她说话,只是看向她笑了笑,严重却无一丝笑意:“朕去看了她就好了?再说,她不知贵妃已经被赶去别院了吗?有何好怕的……”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臣妾觉得皇上为了皇上的孩子,应当去多瞧瞧殷妹妹。而且贵妃和慧嫔侍奉皇上也算勤谨,不如宽恕她们吧……”
皇帝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盒里,起身走到她身边,手指轻抚她的脸颊:“从前你只是朕身边性子寡淡与世无争的侍妾,如今倒是愈发会为别人考虑了……”
萧令仪心中咯噔了一下,却顺势靠在他的怀里:“臣妾不是为他人考虑,臣妾只是为皇上考虑。只要皇上不烦心,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皇帝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冷冽的眼神仿佛要将她撕裂,却还是温柔地说道:“朕旨意已下,若是收回,难保日后不会人人效仿。届时,朕如何安定天下?”
皇帝的回答让萧令仪安心不已,从她的怀中退出来之后,低着头请罪:“是臣妾冒失,未曾想周全,请皇上恕罪。”
“无妨。”
说着,张公公便带着李赟进来了:“皇上,李太医到了。”
李赟低着头恭恭敬敬跪下请安:“微臣给皇上请安,给婉妃娘娘请安。”
皇帝往旁边挪了一步:“婉妃胸闷不适,你来瞧瞧是怎么了?”
“是。”说着李赟提着药箱走到萧令仪身边跪下,在她手腕上搭了一方帕子为她诊脉。
片刻,将东西收拾好,起身向皇帝回话:“回禀皇上,娘娘是弱症,再加初到郦城水土不服所致。臣这就下去开药。”
皇帝略微点点头,见她难受的样子坐到她身边,将她揽入怀中:“看你这样难受,朕当真是心疼……”
萧令仪有一瞬怔愣,又伸出手环住他的腰,靠在他的胸口。她知晓他还放不下林晚竹,可她一定会取代她:“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