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有了疫病,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全都彻夜难眠,除了分发草药焚烧防疫之外,另外便是隔离可能发热的宫人,控制宫中的疫病状态。
皇后在景仁宫,一夜没睡也强撑着身子,丝毫不敢合眼。
此刻,她最担心的不是宫中的时役难以控制,而是皇上。
宁逸之的祖父之前在太医院任职的时候,曾经为宫中的时役研制过一张药方,也处理过时役的相关事项,这也是江城当时让他一同诊脉的原因。
只是尽管宁逸之已经在养心殿守着了,皇后仍不放心。
“娘娘,您已经熬了一夜了,要不去休息一会儿吧,这儿有奴婢盯着呢。”
剪秋向前开口劝道,皇后的眼睛都熬红了,在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养心殿有没有别的消息,皇上如何了?”
皇后关切的开口,此刻她最害怕听到的便是养心殿有噩耗。
“娘娘放心,养心殿一切如常,宁太医和诸位太医都守着呢,皇上乃真龙天子,定会安然无恙的。”
剪秋一边说着,一边把准备的参茶递了过去。
娘娘担心皇上,一刻也不肯合眼,这一夜全靠参汤吊着,又不肯吃东西,在这样下去娘娘的身子会受不了的。
皇后抿了一口参茶,还没来及的咽下,便听到江福海慌乱的进来,开口说道。
“皇后娘娘,不好了,养心殿传来消息,皇上今晨高烧不退。”
闻言,皇后手中的参茶应声而落,双目瞪圆。
她戕害嫔妃,谋夺皇嗣,心思阴沉,但唯独对皇上他,她是真心的。
她当初是想用甄嬛的小产令娴嫔失宠,为此才会有赏花宴,但她从来都没想过伤害皇上。
见皇后失了全部的心神,剪秋赶紧开口说道。
“娘娘,您要撑住啊,您还要稳定宫中的形势,咱们相信宫中的太医,太医院那么多治疗时役的方子,定能保皇上安然无恙。”
听到剪秋的话,皇后的眼中仿佛有了一丝亮光。
“对,太医院有那么多太医呢。”
“去宣本宫的旨意,让太医院所有的太医一齐去养心殿为皇上诊脉,务必保皇上安然无恙。”
皇后话中带着慌张,见剪秋愣在原地,厉声开口呵斥。
“没听到本宫的话吗,还不快去。”
听到皇后的话,剪秋连忙去太医院传旨。
只是事关皇上的龙体,太后在慈宁宫也坐不住了。
宫中的时役不管牵扯到那个人都好,只要皇上没事,便是死上再多的人,也总能处理,但偏偏是皇帝!
皇上现在情况不明,太后在慈宁宫岂能坐的住,只要她想查,事情的前因后果根本瞒不过她。
而得知这件事和皇后有关之后,太后便怒气冲冲来了景仁宫。
时役当前,按理说太后在慈宁宫修养乃是最好的,但太后不顾时役,竟然来了景仁宫。
得到宫人通报的时候,皇后便知道她的一切小动作都被太后知晓了。
“儿臣见过母后。”
既对太后的来意明了,皇后也没开口说其他的废话。
瞧着皇后眼下的乌青,惨白的唇色,太后没有丝毫的心软,凌厉的目光瞥了她一眼之后,脚步飞快地进了景仁宫的正殿。
‘啪’。
凌厉的一巴掌甩在了皇后的脸上,太后养尊处优多年,已经好久没有生如此大的气了。
哪怕是知道她毒害皇嗣的时候,太后也没发这么大的火。
堂堂皇后被打了一巴掌之后,宜修甚至不敢面露任何不满,立刻跪在了地上,白皙的脸蛋很快便红肿了起来,露出清晰的五个指印。
太后盛怒,手上的力气自然没有收敛,但尽管如此,太后依旧没觉得解气。
“放肆,皇后你可知罪!”
太后的声音冷的像冰,哪怕是宜修当了她多年的儿媳妇,也没见过太后如此生气的时候。
“母后息怒,儿臣知罪。”
她深知太后是为何打她,后宫阴司致使皇上染上了疫病,若不是她是太后的亲侄女,又是大清的皇后,此时怕已经被太后处死了,岂会是一个巴掌这么简单。
“若不是顾及你的颜面,哀家在景仁宫门口便会动手,你蠢不自知,导致皇帝龙体受损,单这一点,哀家都能废了你的皇后之位。”
尽管太后和皇上的相处不算愉快,但皇帝也是太后亲生的,如今被害成这样,哪能不生气。
况且此事的影响太大,皇帝如今高热不退,昏迷不醒,前朝定会因此动荡。
况且时役之所以令人闻之色变,除了因为传染力强之外,便是致死率高,再就是侥幸能活下来,也容易有后遗症。
所以当日得知莞贵人因时役小产之后,太后便担心有此一幕。
若是皇帝真有不测,那帝位如何安置?
如今皇上膝下唯有三阿哥和四阿哥堪堪成年,六阿哥和七阿哥就是路都还走不利落。
三阿哥昏庸,做个守城之主都勉强,四阿哥接回宫中教养还不到一年,哪怕有当皇帝的天份,但没有人教导过他为帝之道,如何能担当帝位。
若皇帝有什么不测,那帝位都难找人接手,所以太后怎么会不震怒。
她虽为乌拉那拉氏一族着想,但她更明白,大清的江山不能没有皇帝,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所以皇后这一次害皇上染上了时役,这是太后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被太后如此说,皇后甚至都不敢反驳一句。
“母后,若皇上有任何不测,我愿意随皇上去了,绝不苟活。”
这话是皇后的真心话,若非一颗真心落在了对方身上,她岂会变成这副模样。
而听了她的话之后,太后更是怒不可遏,都这个时候了,想的还是儿女情长。
此刻,太后甚至后悔,不该为了家族利益,强行让宜修登上后位。
若大清江山因此动荡,那百年之后,她有何颜面面对爱新觉罗氏的列祖列宗。
她有何颜面见九泉之下的先帝。
若皇上此时遭遇不测,那不仅仅是后宫的变动,便是前朝也要不安稳了。
“若皇帝真出了事,你便是死上一千次,也难弥补你的罪过。”
“听着,如今哪个嫔妃哪里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三阿哥、四阿哥、六阿哥和七阿哥。”
“六阿哥和七阿哥年纪小,跟着生母,你要保证储秀宫和永寿宫不能有任何事。”
说到这里,太后的眼中带着浓浓的警告,若是皇上有事,这四位皇子就是皇上的遗腹子,那么一个人都不能有事,不然她就是千古罪人。
“至于三阿哥和四阿哥,哀家已经让竹息去阿哥所请了,在皇帝痊愈之前,三阿哥和四阿哥在慈宁宫教养。”
“你亲自去养心殿守着,若是皇帝不测,即可令皇室宗亲入乾清宫觐见。”
太后厉声说道,此时皇帝已然不测,她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今日只是后宫波动,明日皇上不能上朝的消息传到前朝,怕是前朝也要不安稳了。
太后和皇后再多的手段也只是后宫手段,但真的面对前朝的那些豺狼虎豹,连太后心中都打怵。
皇后点了点头,当皇后的懿旨到了太医院之后,后宫的嫔妃也就得到了消息,所有太医都齐聚养心殿,只有可能是皇上出了事。
而尽管召所有太医一齐问诊,但皇上的高热仍旧不退。
若是宫人染上了时役,太医还敢用虎狼之药强行降热,但皇上的龙体何等重要,太医根本不敢用损坏底子的药方,诊治起来便束手束脚。
如何能有显着的药效。
太后和皇后都围在养心殿,如今前朝有几位德高望重的皇叔看着,三五日还出不了什么大事,但时间久了,那可就说不定了。
不说旁的,惇亲王母家势大,加上惇亲王母族钮祜禄一族势大,所以太后怕迟则生变。
就在太后和皇后围着太医院的诸位太医之时。
安陵容没带一人,便来了养心殿。
见到她的时候,太后顿时便怒了。
“如今宫中时疫猖獗,娴嫔你不在宫中照顾六阿哥,来这儿做什么?”
安陵容对着太后、皇后盈盈一拜,目光看向昏暗的寝殿,神色坚定。
“六阿哥已被嫔妾送到翊坤宫,拜托贵妃姐姐照顾。”
“嫔妾请求皇后娘娘,请求太后,允准嫔妾入养心殿照顾皇上。”
“如今宫中时疫爆发,宫人也人心惶惶,嫔妾不放心皇上被他们伺候,所以特请入养心殿伺候皇上起居。”
她声音说的不重,却是令在场的众人均是一惊。
如今皇上昏迷,加上宫人又知道皇上得的是时疫,心中害怕,自然伺候的也没那么尽心。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太后也想过让低位嫔妃前来侍疾,一是为了照顾皇上,二是皇帝若有不测,低位嫔妃没有子嗣,便是殉葬的上好人选。
为了活着,她们也会好生伺候皇帝的。
只是今日才只是皇帝突发时疫的第一日,太后还想看看宫中的形势,便没有贸然开口。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最不该来的娴嫔竟然来了。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皇帝真有不测,四位皇子生母之一的娴嫔自然不用担心。
甚至六阿哥也有四分之一的机会登上帝位,毕竟六阿哥乃是皇帝最疼爱的皇子。
尽管是四分之一的机会,但也令很多人为之心动,但没想到,她竟愿意为了皇帝,冒这个风险。
且现在谁也不知道时疫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她就真不怕皇帝还没醒,自己先死在了养心殿。
见她神色坚定,唯独没有害怕,太后心中叹了一口气,皇家最见不得真情,偏偏在后宫,有人有这般心思对待皇帝。
也难怪皇帝之前十分宠爱于她。
“娴嫔,哀家可以实话告诉你,如今太医院对皇上的症状束手无策,且宫中不是没有因疫病去世的人,娴嫔,你可想好了,真要进去伺候皇上?”
她明明可以选择安稳,选择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却偏偏选择了一条最天真也不该走的路。
听到太后这么说,安陵容清澈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惶恐,但又闪过一丝坚定。
动了动嘴唇,最后开口说道,“嫔妾自知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嫔妾真的舍不得他的皇阿玛,若嫔妾无福陪六阿哥长大,嫔妾请求太后,替嫔妾照拂几分六阿哥,让他平安长大。”
在儿子和皇帝中间,她依旧选择了皇帝,闻言太后看向对方的眼神闪过复杂。
最后轻叹了一声,答应了。
此时若是娴嫔能陪在皇帝身边,也能让皇帝多几分生的希望吧。
见太后答允了,安陵容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轻笑仿佛等着自己的是什么天大的赏赐。
小厦子如今还在养心殿伺候,领她进内殿的时候,顾及外面的太后、皇后,轻声开口说道,“娘娘,今儿个您不该来的。”
皇上对这位娴嫔娘娘有多在乎,他不是不知道。
知道莞贵人是因为时疫小产之后,皇上便安排了一部分事宜,只是还没全然安排完,便倒下了。
其中,皇上最放不下的,便是永寿宫的娴嫔娘娘还有六阿哥。
甚至不惜把手中的血滴子交给娴嫔娘娘,让她能抚养六阿哥长大。
但娴嫔娘娘竟然自请照顾皇上,这是把命都豁出去了啊。
所以小厦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化成了一抹叹息。
而安陵容现在皇帝的龙榻前,淡淡开口,“我虽然不知道皇上此时是不是需要我,但我想陪着皇上,所以我就来了。”
她甚至没有自称本宫,却更令小厦子动容,皇上对娘娘放不下,娘娘对皇上也超越了生死。
他师傅为了一个女人搭上了自己的命,如今看到皇上和娴嫔也是如此,小厦子甚至在想,这个所谓的情爱当真就能超越生死吗?
“皇上高烧,应该也出了不少汗,你等下出去的时候,让他们送个铜盆和温水进来,本宫帮皇上擦擦身子。”
见她已经坐到了皇上跟前,用手帕擦拭着皇上额头的汗珠,小厦子叹了声气,退了出去。
寝殿再次恢复了安静,看着面前脸色有些红的皇帝,安陵容为他掖了掖被子,开始细细的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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