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界孤儿院的夜空下,一名稚嫩的孩童仰望星辰,回想起去年的此刻,他曾执着地追问着已故的母亲,苍穹究竟蕴藏着多少繁星。如今,他愿倾尽无尽的沉寂夜晚,去细数每一片星海,只盼着母亲的灵魂能在梦中问他同样的问题,那时,他能骄傲地给出答案。然而,就算他真的数尽星辰,母亲也无法再回到他的身边。
一位老妪又一次陷入迷茫,她精心摆放着餐具,慈爱地呼唤着孙女的名字,然而无人应答,心中那根脆弱的弦骤然绷断,哀伤如潮水般涌来,反复侵蚀着她的心灵。
中年醉汉被酒馆主人无情地赶出门外,他踉跄起身,习惯性地摸索口袋,突然惊觉,随即疯狂地奔回酒馆,嘶喊着丢失的照片,那张家庭合影,是他妻子和孩子在世间留给他唯一的纽带。
无数生者铭记着逝者,他们仍在期盼着凶手血债血偿的那一刻,剪下的新闻字句贴满墙壁,仿佛向每个过客诉说着那不灭的事实,他们等待着,公正的裁决终将降临。
此刻,夏洛克凝视着眼前静止的灵柩,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
他伸出手——
虚空中裂隙乍现,一只触手卷着一只巨大的神秘手提箱,递送到他的手中。
这夜的屠杀,持续了三十五分钟。
古罗马法城中,枪声回荡三十五分钟。
而在遥远的圣城耶路撒冷,帝国加冕大典上,欢呼、呐喊、泪流满面的喜悦,天际绽放的烟花连绵不绝,同样持续了三十五分钟。
巨大的岩台之上,自古至今,不知见证了多少伟人的身影。此时,一排身披白金交织长袍的祭司神情肃穆,手中紧握着太阳花吊坠,背后,一列军人持枪而立,如磐石般静默,任凭刀锋划过喉咙,也不曾动摇。
年轻的教皇已为帝国君王加冕,他手持金色的圣光福音,五指朝天,开始诵读圣光对帝国的祝福。下方祭司们的低吟汇成壮丽的颂歌,烟花化作白色烟雾,群鸽振翅飞出笼子,飞入信徒与公民的视线,象征着神圣的自由。
人们自豪,满足。在地狱之门的威胁下,人类依然屹立,这是种族的荣耀,是人类的荣光。
帝国新王富兰克林缓步走向台前,面对环绕的扬声器,他的笑容虽不若烟花璀璨,却无丝毫虚假。
一个落魄贵族的崛起,其经历绝不逊于奥古斯丁大帝。他能站在这高台上,绝非仅是能源研究的学者。坚韧的毅力,执着的坚持,数十年如一日对梦想的热忱追求,使他在任何位置都能闪耀光芒。
高台一侧,平日仅在年度大传教时才露面的大教宗们,难得地与政府官员同席而坐。他们的眼神如此和煦,彼此间亲如故友,甚至有些像是常相聚的老友,口中不谈政事,只论山间的红叶,城中的美味糕点。
这和谐的画面,被各家报社记者争相捕捉。他们深知民众期待什么,知道自己该如何记录。
一个不经意的镜头,人群中一位五十开外,眼神炯炯,面容刚毅的军装男子引起注意。雷德克海峡守将巴顿将军竟离开了前线,只为参加这场新王的加冕?他已多年未在帝国领土出现。
但转念一想,这场加冕典礼象征着奥古斯丁大帝时代的终结,无论是可控恶魔实验的验证,还是即将普及的新能源,前线战场都将首当其冲地受益。帝国军方的领袖亲临,既是向新帝表达敬意,也是对前线无声战斗的肯定。
教廷与政府间的紧密合作,前线统帅亲临圣城,记者们的镁光灯在熟悉的脸庞间闪烁,帝国公民兴奋地望着这些平日仅在报纸上见到的大人物,心中充满激动与鼓舞。在新时代之下,帝国前所未有的团结,一切都如报纸所述,这是人类迈向新阶段的美好开端。
正当气氛达到高潮,神圣的诵读声渐行渐远。
富兰克林先生首次站在帝国至高无上的台上,作为科研者,他并未显现出丝毫慌乱,只是淡然微笑,开口道:
“我们不敢忘却,我们是圣历开创者的后裔。
让我们的声音从这里传递,传给朋友、家人,以及那些在冰霜中奋战的勇者。
我们生于这个时代,历经战火洗礼,向往曾经的和平。人类不会在我们手中退缩,相反,人类的辉煌将在我们手中绽放,种族的荣耀由我们来守护!”
“我郑重发誓,忠贞地履行天赐皇权的职责,倾尽全力守护人类荣耀、保佑帝国子嗣、抵御魔族侵袭……”
“知识,乃人类最强大的法宝,团结,即人类最坚实的护盾。”
“今日此刻,我们宣告,无用的隔阂与虚伪终将消逝,黑暗与背叛已成过往,人类重振雄风的时刻即将来临,这辉煌瞬间,无数英魂以生命换取,无数人用无尽汗水浇铸,面对这动荡年代,他们挺身而出,无声的坚守,或爆发最崇高的愤怒之吼。”
我崇敬这样的人,我渴望成为这样的人。
我愿接受所有人的鞭策与监督,共同迎向人类的新生纪元,见证那光辉灿烂的心灵新时代。”
富兰克林的声音虽不雄浑,却带着学者天生的温润。
同时,也拥有学者特有的执着与坚韧。过去五十年,他毫无政治根基,但这份就职誓言由他自己亲手撰写,没有华丽辞藻,但每一字每一句都坚定如铁,朴素的话语在圣城万丈霞光中回荡,将那份坚毅与隐隐涌动的热血洒向下方万千民众。
莫里亚蒂静静地立于新帝背后,面容平静,默默注视那熟悉的背影,虽未曾几度相见。
心中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他一生中罕见的挚友,那个可恶的家伙。
夏洛克慵懒地倚在轮椅边缘。
面色苍白,遍体鳞伤,衣物在无数次炮火中破损不堪,身旁放着一只巨大的箱子,仅解开一道锁扣,便再无力开启另一侧。
那短短几分钟,他榨干了体内最后一丝力量。其实他还疑惑,圣光庇护下,按理说,三级以上的魔族不应出现,为何深红能突兀地现身眼前。
好吧,这是个值得深究的问题,不过此刻夏洛克已无暇思索,连动弹都不能。当奥古斯汀大帝陨落的那一刻,他体内所有伤痛,破碎的血肉,嵌入骨髓的弹片,疲倦,痛苦,瞬间爆发,令他只能无力瘫坐下去。
远处脚步声渐晰,增援部队飞速翻越山崖赶来,他们疾行如风,却已来不及挽回。
夏洛克口中的蓝色烟卷落地,仅剩三分之一,他略感惋惜,却无力拾起。
“你现在其实可以接过我。”
他对身边的少女护士说。
护士缓缓起身,满脸泪痕,怒视夏洛克,犹如面对穷凶极恶的恶魔:
“我不会杀你,士兵们已到,你会被捕,帝国法则会制裁你,你将囚于牢狱,站在法庭,受审宣判,然后在刑场上等待裁决!”
她的语气坚定,又饱含毫不掩饰的憎恨!
夏洛克微笑:“没错,本以为帝国律法能做到这些,否则,我也不会来此。”
简单的话语让年轻护士一怔,想起自己传达给那位老者的一道道命令,心头骤然一颤:
“帝国是个整体,人类福祉不能以个体衡量,而为这个整体,总有人需牺牲。”
“呵呵呵……”夏洛克笑了,因喉间鲜血,咳嗽不止:“咳咳咳……我明白那老头为何选你陪在他身边了,因为你真的很纯真。”
护士沉默,未立即回应,夜风中,她的发丝飘散,很快,增援部队赶到,无数人持枪瞄准夏洛克,大声喝令不准动。
夏洛克知道,他们紧张异常。
因为他们已看出自己无法行动,否则早已开枪,但他们内心的恐惧仍驱使他们吼叫,以此缓解恐慌。
有人走向轮椅前的老人,手抚其颈,仿佛要确认是否已死,其实不必如此,老人颈部有明显的血洞,流出的血尚未干涸。
有人冲到护士身旁,推她远离凶手。
夏洛克就这样坐着,满意地笑,对着最近的、颤颤巍巍的士兵说:
“兄弟,那烟,还能再让我抽一口吗?”
士兵下意识后退一步,手中枪险些脱手。
四日后,古罗马法域
新帝富兰克林先生已抵达帝国权力的核心,原本,他到来之前,此城应早早筹备,迎接新主。
然而此刻,因安保人员更替,设备检修,城区修复等工作,使得这座古城依旧略显杂乱。
大量运输车辆在街头穿梭,不少建筑破损严重,弹痕遍布,破碎的路灯随处可见,仿佛不久前这里刚经历了一场战争,尽管如此景象大多局限于内城,但仍有流言蜚语传出。还好奥古斯汀大帝的死讯仍被压制,只是这般动静,不知还能隐瞒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