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丢东西了。
一大早,陆家婆子就抱着一个黑色的酸菜坛子坐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哭得伤心欲绝,要不是嘴里一直在咒骂,都要让人误会她抱着的哪位先人的骨灰盒了。
她嘴里蹦出来的每个词每句话都礼貌地问候了窃贼的家人,从听不入耳的话语中提炼出来的信息是,识货的小偷从一堆酸菜坛子里火眼金睛地识别出装钱的坛子,把里面的钱洗劫一空了。
被人从床上挖起来的大队长被她的魔音攻击得脑袋直突突,揉揉了绷紧的太阳穴,好声好气地问道。
“别叫了,先说说是什么情况?”
谁知道他刚走近,一直抱着菜坛子的陆婆子不抱坛子改抱他的脚了。
“大队长,你一定要帮我们把钱找回来啊。”
她死命扒着大队长的脚哭嚎,力道之大,大队长的裤子都差点被她扒掉。
“松手、快松手。”大队长慌忙挽救自己的脸面。
“我不松,你是大队长,就得为我们做主。”
别看陆婆子年纪大了,力气还是不小的,大队长扯了半天愣是没把自己的脚给拯救出来。
他急得冲陆清梦的父亲陆光宗大喊:“还不把你妈拉开!”
陆父却是一动不动,怂怂地说道:“大队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我能劝得动她么?回头她不得挠死我。”
大队长一顿。
陆婆子的泼辣劲儿在整个滨海大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平日里稍有不顺就对陆家人破口大骂,陆光宗作为大儿子被骂得尤其惨烈。
只能看向唯一能让陆婆子听话的陆老爷子。
可他只顾着低头抽烟,一言不发,摆明了夫妻俩沆瀣一气。
大队长气结。
自己以前怎么不知道陆家人是这副德行?
他们是打算赖上自己不成?
陆婆子还在地上撒泼打滚,是真的打滚的那种,手上却还紧紧抱着大队长的脚。
大队长紧紧揪着自己的裤子,耳朵还要被她的哭嚎攻击,忍无可忍,大喝一声,“再耽误时间找不到小偷你们自己负责!”
一听到这话,陆婆子凄厉的哭声立即就停了,松开他的脚,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
“我不哭了,你一定要帮我们把钱找回来啊,要不然我们一大家子真是没法活了,所有的钱都没了啊,都被偷了啊,个杀千刀生娃没屁眼的……”
又是新一轮的礼貌问候语。
好不容易保住晚节的大队长恨不能立刻就离开这里。
“你可以继续废话下去,反正丢钱的又不是我。”
一说到钱,陆婆子就自动闭嘴了。
没有她在一旁鬼哭狼嚎,大队长很快就问清了丢钱的经过。
虽然陆家三兄弟都已经成家立业,孩子也大了,但是陆家一直没分家,家里所有的钱都被陆婆子攥在手里。陆家人口多,劳动力充足,每年年底分的工分都不少,加上陆婆子对钱管得极严,省吃俭用这么些年下来,就攒了不少钱,都被她放在酸菜坛子里,跟众多真的装有酸菜的坛子混在一起,藏在床底下。
每一晚陆家二老都会把坛子拿出来看一眼确认一下,这么多年都是如此,钱从来没有丢失过。
偏偏因为昨晚吃席喝多了,他们回来直接睡下了,没有把坛子拿出来查看,今早酒醒了才想起这事。
等把坛子拿出来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厚厚的一沓钱一张不剩,全没了!
陆婆子当下就大喊大叫起来,于是就引来了左邻右舍的围观。
“是家里的钱都不见了,还是只有坛子里的钱不见了?”大队长问她。
陆婆子看了一眼陆老爷子,见他微微点头,才回答:“家里所有的钱都不见了。”
“一共丢了多少钱?”
陆婆子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迟迟不作答。
“五百块。”一直默不出声的陆老爷子开了口。
围观群众一座皆惊。
家里好几百块的存款,这放在整个滨海大队是相当炸裂的。陆家平日里不显山不显水的,没想到家底这么丰厚。
“五百块都藏在坛子里?”大队长刨根问底。
陆婆子被他问得极为不耐烦。
“哎呀,你快去抓贼啊,在这问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
“什么都不知道我上哪抓去?”
“这还用问吗,昨晚我们都在村口的空地上吃席,外人也没进来,贼子肯定就是大队上的人。她就是趁昨晚我们全家去吃席的时候来偷的钱,所以昨晚谁没有去吃席,谁的嫌疑就最大。”
大队长没好气地说道:“谁没吃席,昨晚大家都去吃席了。”
“是所有人都去吃席了,可是,”陆清婉站了出来,“有人提前离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