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峥入内,暖风扑面。
就见乔珍珍小小一个人,斜倚在一堆五彩锦绣中,病歪歪的,一万躺在她手边,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和平日里见着的她,昂扬挺胸的样子,分外不同,很有些惹人怜爱。
乔珍珍放下书,看向侍立在旁的冬香。
冬香立刻端过一个粉色锦缎绣墩,放在床头。
这是韩峥第二次走进她的闺房,看起来比第一次自在了许多。
但眼神依然很正,眼珠子一点都不乱转。
他撩了袍子,大马金刀的坐下,和在莫卿扬面前的小学生坐姿,完全不同。
“怎么病了?”他问。
“我就稍微被冷了下,没多严重。”
话刚落下,乔珍珍就赶紧用帕子捂住鼻子,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还说不严重。”
韩峥的语气极不赞同她轻视病情的态度,忍不住帮她把外头那件衣服拢拢紧,还拿走了她手里书。
乔珍珍没把书抢回来,笑说:“我真的没事。”
韩峥不听她说的这些敷衍话,“前日送你回来时还好好的,怎么到家就病了,是不是路上吹着风了?”
“不是,是我自己没注意,晚上靠在那儿看书,被子没盖好,不小心睡了过去,受了些凉。”她指了指床对面炕的位置。
人有固护自身的卫气,醒着时守护在外,睡着时收入体内。
所以一样的温度,睡觉就得再盖一层。
“好歹也是神医的弟子……”韩峥话里带着笑意。
真是和一万一个脑回路,不得不说这一人一猫能处的好呢,乔珍珍忍不住翻眼皮,“怎么,神医的弟子不能病啊,哪条法律条文规定的。”
“病了脾气还这么大。”韩峥轻笑,“好了,我不说你。”
乔珍珍一愣,在她还是乔珍珍时,讲话很少冲人,一贯是很温和,果然入戏太久,会逐渐人戏不分。
能够这般任性,是因为潜意识里知道眼前的人会纵容她。
什么时候,她对韩峥已有了这般底气。
又有些分不清,是否因自己并不在乎,所以才没有患得患失,小心翼翼。
乔珍珍的脑子里,忍不住转过许多念头。
但,总归不是什么坏事吧。
就在这时,一万忽然伸展身体,四肢拉长,张开大口,打了一个超级大的哈欠,迷迷糊糊抱怨,“好吵啊好吵,我昨天担心你都没睡好,这会还不让人多睡会。”
乔珍珍揉揉它的胖肚子,“别睡了,韩峥来了。”
一万扭动几下,车轱辘一样的翻了几个圈才起身,先来个标准的猫式拉伸,然后慢悠悠的晃到韩峥面前,大头往他怀里蹭,“咪咪”声嗲的要夹死人。
韩峥笑容渐大,摸着一万道:“是我们说话把你吵醒了吧。”
乔珍珍面带冷笑,真看不惯他俩这腻歪样,感觉自己被排挤了。
“这么喜欢一万,不如你带回去养。”
一万把脖子扭了一百八十度,“真的行吗?”
韩峥眼睛亮了下,但很快恢复理智,“等明年……一万自然就来我们家了。”
“呵……谁说的准。”
韩峥不赞同的看她。
一万哇哇叫:“你别乌鸦嘴!”
乔珍珍不屑的白了下一万,“去他家,你可得小心那老妖婆了。”
一万扬着下巴放话,“万爷会怕她,小心别惹火我,不然要她老命。”
韩峥暗里观察这一人一猫,总觉得他们在进行什么他不知道的交流。
忍不住问:“一万朝你叫什么呢?”
“它饿了呗,猫嘛,能叫什么。”乔珍珍轻描淡写的说。
一万忍不住朝她扑过去,使出连环喵喵拳,“乔珍珍,你就诬赖我吧!”
乔珍珍忍不住笑倒在床上,用力推开一万的大头。
浓密的黑色发丝如泛着光泽的绢缎般散落着,有种异常的美丽。
韩峥倏然觉得脸上发热,大约是内室的地龙烧的太暖的缘故。
他将目光移开,定了定神,才又转回。
乔珍珍笑着笑着,意识到似乎在韩峥面前过于放肆了,赶紧直起身,把披着的衣服紧了紧,又把散乱了的头发理顺,为掩饰尴尬般的清清嗓子,正了神色。
这一刻的气氛,尴尬中带出一丝暧昧。
冬香不知何时已不在内室,她甚至拦住了打算往里送茶的夏香。
“既然饿了,那就……”韩峥话未说完,就被一万“嗷嗷嗷”的打断,谁说我饿了,你别听乔珍珍乱说,我有那么贪吃吗,别太小看我了!”
“今日有空来看我,是休沐吗?”
乔珍珍把话题转开,一万也是要面子的,稍稍开点玩笑,得适可而止。
韩峥点头,“已经放假了。”
“见过我爹娘了?”
“见了。”
“我爹没为难你吧?”
“没有,莫大人很和善。”
“那怎么提起我爹,你就有些紧张。”乔珍珍微微歪头,脸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我没有紧张。”韩峥抿了下嘴。
“我爹又不会吃人,就你这样的体格,能打三十个我爹。”
韩峥闻言不由凤眸瞪去,“休要胡说。”
他可不敢开未来老丈人的玩笑。
乔珍珍轻捂嘴笑。
都说女婿怕岳丈,岳丈又称泰山,压在身上,着实让人不舒服,何况又是此等有权有势的泰山,可想而知韩峥压力有多大。
好在他自身不差,国公府世子,未来的国公爷。
只是若自己没多少发展,这个国公也就是听上去好听。
不缺钱花,实际上比不过有实权的妻家,只是莫家这第二代眼看着不太行。
但莫卿扬才四十,第三代已有两个男孩,未来如何,还未可知。
“你既无事,我便不多待了。”韩峥说,“有什么话……”他想了想,到明年八月成婚之前,似乎都没什么机会,心里不免想若能早些成婚就好了,成了婚,就能名正言顺的待在一处,不用在意旁人的看法。
与乔珍珍处的长了,被她的狡黠灵慧感染,韩峥有些受不了先前过得死气沉沉的日子,虽总是被呛声被怼,却觉得生活五彩缤纷。
一日的笑容,胜过一个月。
而回到国公府,便觉着又回到了只有黑白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