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云之哥哥的提醒,我以后会注意的。”
唐安宁咬了咬唇,微微低垂下头。
这样的姿态,显得她脆弱又无害,令人心生怜惜。
但在她看不见的,卫云之的眼眸中,却幽深一片毫无波澜。
“我不是责怪你。”
“我明白的。”
“走吧,我们再去逛一逛。”
卫云之在唐安宁的胳膊上轻轻拍了拍。
……
话分两头。
待乔珍珍与卫云之走后,明通禅师回到禅房,自最里间,走出一位须眉皆白的清癯老者。
他穿着朴素,灰扑扑的衣衫上甚至打有几个补丁。
全脸最有特色的是他的眉毛又白又长,几乎快挂到嘴角边,除了头发白而茂密,活脱脱就像是画中的老寿星。
老人看起来很是有些年纪了。
但细瞧之下,就会发现他与普通老人的不同之处。
他的眼睛虽小却黑白分明,眼睛里的光含蓄内敛,丝毫没有上了年纪的老人那般眼白日渐浑浊的模样。
“老秃驴,你说的救世之人就是这个小丫头,我听着她并没承认嘛,会不会是你认错了人?”
“阿弥陀佛,的确是她。”
虽未承认,但谈话间对方淡然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而且从对方表现出来的思想谈吐等,明通禅师并不认为她是个真正十多岁的小姑娘。
其中缘由他看不分明,也不想追究清楚。
这个世界得救了,如此就好。
“我横竖看着这小姑娘不像有那么大能耐。”老人道,“就是个普通人。”
在老人的想法中,能救世的人应该是神明,或是接近神明的人,怎会是个看起来与普通人毫无二致的人。
应该说,他或她,不应该是一个人。
明通禅师摇了摇头,“有些人也许存在就可以拯救世界。”
老人道:“就像你说的,有些人存在就可以灭世,就像那小子。”
明通禅师笑了笑,“对。”
“他还是不肯听你的出家对吧?”
明通禅师轻叹一声。
老人大笑,嘲道:“你这老秃驴,人家小子长得好看,又是侯府嫡长子,还有个相亲相爱的未婚妻,凭什么要因为你说他与佛有缘就出家,真是痴心妄想。”
“阿弥陀佛。”
明通禅师摇了摇头,请好友在榻上坐下。
“就该像我说的,何必度他出家,不如直接杀了。”
老人脱鞋上榻,掀起袍子,盘腿而坐。
明通禅师双掌合十,“阿弥陀佛,杀了他,也不一定这世界就能安然无恙。”
“让他出家就可以?”
明通禅师有一种直觉,如果卫云之能够出家,这次危机也许就能解除,但多年尝试,一直都未成功。
而以他的心境,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从来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更不可能把这件事,随意推给别人来做。
若命运终究是毁灭,杀一个,一百个,甚至一千一万,都没有用。
“不说了,如今危难已过,果然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
“对了,我之前让你给我看看,我的徒弟到底在哪。我在你说的地点时间,遇见的就是这个丫头,另外还有个年轻小子。”
原来这老人,就是之前乔珍珍在小巷子里,遇见的醉酒老头。
“原来如此,难怪我看不到明确的人。”明通禅师笑道,“我在她身上,看不到过去与未来。”
就像她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丫头尚算可以。有善心,但不个烂好人,警惕心高。巧的是她对医术有兴趣。听她刚才的话,她对道家比对你佛家有兴趣。”
老人得意的笑起来。
明通禅师为好友倒了杯茶,并不与他争。
“莫姑娘心境很平和。”
“就是这丫头有时候让我觉得……不像十多岁,这么小就看透生死,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经历?”
明通禅师没有接话。
在两人的谈话中,他从她眼中没有看到迷茫。
对于救世这件事,她是清楚明白的。
甚至来龙去脉,比他更清楚。
也许有一天,她可以完全信任之后,会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自己。
“可她到底是个丫头……”老人犹豫道。
并非是他重男轻女,只是当下环境,对女子拘束颇多。
“我还得考虑考虑。她父亲可是莫淮?十多年前中了状元的那个,长相出色,打马游街时引起全城轰动的那个小子?”
“是,莫大人去年刚入阁。”
与老人的不问世事,爱云游四方的性格相比,明通禅师更世俗一些。
时常会有达官显贵来报国寺做法会,只是以明通禅师的地位,不是谁都能够见到他。
但他无法完全躲避。
“那真糟糕,以那丫头的家事,她哪里能做我的传人。”
明通禅师道:“之前陛下赐婚,让她与定国公世子定了亲。”
“那更糟糕了。”
老人拍了下膝盖,就算那丫头资质过人,学成了他所有的本事,可哪有阁老家千金和定国公府世子夫人出去给人看病的道理。
“老秃驴,你还是再给我看看,我的传人到底在哪?”
“再看多少遍,还是如此结果。”明通禅师道,“你若不喜欢,自己去寻个喜欢的便是,不用如此执着于命运。”
“哎,话是如此说,可找了那么多年,也没碰见个瞧得上的。”
老人拿起茶盏,喝闷酒般,一饮而尽。
明通禅师笑道:“像你常说的那样,一切随缘。”
老人重重叹了口气,脸上皱起的褶子,逐渐舒展开来,“算了算了,一切随缘。我再看看。”
“听说卫施主派人在到处寻你。”明通禅师转了话题说。
“那小子啊——”老人道,“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杀他都不错了,怎么,你还想我给他解毒调养身体?”
明通禅师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
与卫云之分道之后,一万迫不及待与乔珍珍说:
“我怎么觉得他刚刚说的话怪怪的。”
乔珍珍面色寻常,她把一万放下,让它自己走。
“怪吗?”乔珍珍假没听懂,“我没听出来。”
一万甩了甩油光水滑的皮毛,悠哉哉的跟上乔珍珍的脚步。
“他不是男主吗,该一心一意对女主才对,怎么我觉得他好像不是。他刚才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不用让给别人’,是在说那个玩具,还是在说他自己?”
“那肯定是在说玩具啊,你想太多了。”
乔珍珍目光往上偏了三十度。
方才卫云之话没说几句,潜台词全在里头了。
先暗示韩峥与唐安宁的确不算清白。
再暗示如果她中意他,就不要放弃。
但他表达的如此隐晦,但莫玉莹作为草包美人,不应该能听懂。
管他说的是什么,反正就是我听不懂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