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通禅师道:“以施主的悟性,倒像是红尘之外的人。”
乔珍珍忙摆摆手:“我也是说说,禅师别信我。有些事可能真要碰到了,才能知道自己可不可以放下,就目前而言,还没有让我很执着,非要得到的人事物。”
“我目前要做的,就是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明通禅师轻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
“对,好好活着。”乔珍珍抚摸着一万,垂眸道。
“好好活着就很好。”明通禅师说。
两人又聊了一会,走之前,明通禅师道:
“施主以后但凡碰到老衲能解决的事,都可以来报国寺寻老衲。”
乔珍珍诚心道谢,与老禅师告别。
明通禅师很真诚,但乔珍珍一个外来者,却不敢和盘托出。
她赌不起人性,这场对话,从头至尾,她一直没承认过她是救世者。
明通禅师是得道高僧,他说的话有份量。
而她只是一个内阁大臣的女儿,一点才名都无,有的全是恶名。
两厢比较,她毫无胜算。
……
明通禅师亲自送她出禅房。
在门口,恰好碰到被小沙弥带来的卫云之与他的随从。
卫云之看到乔珍珍,幽黑的眸中划过诧异。
“莫姑娘。”
他欠身作揖,依然是一副温文有礼的模样,俊美的面孔透出不健康的苍白。
乔珍珍屈膝还礼,而后绕开他,目光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超过三秒。
待走出去七八步时,听得身后卫云之与明通禅师说:
“如果今年禅师问的还是同一个问题,那我的答案依然是不。”
“阿弥陀佛……”明通禅师顿了一会,似是叹了口气道,“老衲也依然是那句话,愿施主放下执念。”
好奇心在乔珍珍心头划过一瞬,但没有阻碍她向前迈出的脚步。
乔珍珍出了小院,带着四个护卫与二香往回而去。
没走出多远,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叫住,“莫姑娘,请留步。”
乔珍珍停下脚步。
不等她转身,卫云之已迈了几大步追了上来。
他的随从紧跟其后。
他微微轻喘,还咳嗽了几声。
阿吉拿了块帕子给他,还为他顺了顺背。
卫云之将他手中的帕子退回去,摇头示意不用。
乔珍珍看他额上渗着细汗,可见身体的虚弱。
他虽才华横溢,但到底被毒伤了身体,以这样的体质,很难熬过几层考试。
所以卫云之至今身上还没有功名,但他的才名却广为人知,纷纷可惜如此才子。
勋贵人家,会读书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卫公子,是有什么事吗?”
与上午明媚艳丽打扮不同,此时对面的少女换了一套轻便的浅绿色衣裳,没有拖地的长裙和仙气飘飘的发髻,梳回了她平日梳习惯了的双螺髻,看上去清新随意。
所以她上午的打扮是为了韩峥?
卫云之伸了伸手,示意边走边说。
“我想为安宁之前的所为,向你道一声对不起。”
乔珍珍轻笑一声,眼睑微垂,盖住瞳孔中的情绪。
“我一直以为安宁是那种温温和和,不争不抢的人,没想到……一万只是抢了她打算送给弟弟的玩具,她就能下此毒手。真是令人意外。”
卫云之沉默了一会:“可能不止是这个原因。”
乔珍珍觉得他话中意有所指。
“是么……”
“最近坊间一些流言,我也听说了些。”卫云之的表情中,露出了一丝脆弱。
乔珍珍没有直接与他讨论这个问题,而是说:
“你妹妹似乎对她意见很大。”
他欲言又止,几番张嘴,最终只是轻轻一叹。
他在暗示什么?
唐安宁与韩峥确实不清白?
若她是莫玉莹,大约这时该高兴上天,或是心疼上天了吧。
乔珍珍道:“好在现在还只是些流言罢了。当下你该与安宁好好谈一谈,而我呢,就从世子这处下手,我想两人都是懂理知理之人。意识到某些行为不妥之后,便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了。”
卫云之顿了一瞬,面露苦涩,“我会与安宁好好谈一谈。”
“对了,既然安宁那么喜欢那个画赵云的华容道玩具,不如就给她,我们家一万,玩具多的很,也不差这一个。”
乔珍珍摸着怀中一万的大脑袋说。
摇了摇头,卫云之道:“错在安宁,你用不着如此。是你的便是你的,用不着让给别人。”
乔珍珍侧头看了他一眼,稍顿片刻才道:
“既然你如此说,那我便不客气了。”
两人说着,恰好走到一个岔路口。
卫云之没再与乔珍珍多说,而是道别。
乔珍珍带着人与他分道扬镳,眼中毫无留恋。
望着少女窈窕的背影,卫云之收起脸上的温和,无奈,苦涩诸多情绪。
他的瞳色幽深,其中藏着令人参不透的心思。
片刻后,他身后传来一声少女柔柔的声音:“云之哥哥。”
卫云之闻此声,转身时,脸上已挂上一贯的温和笑容。
“你怎么在这儿?”
“我见你去了那么久,便想着出来寻你。”唐安宁道,她顿了顿,迟疑的问,“玉莹怎么会与你一道?”
“我在明通禅师处与她碰上了。”
“明通禅师也找了她去?”
唐安宁观察着卫云之的表情,见他神色坦然,并没有特别之处,稍稍将心放下了些。
“不清楚,她比我先到。”
“那可能是她寻明通禅师有事。”唐安宁猜测道。
明通禅师乃大顺有名的得道高僧,除了每年这一日的佛诞仪式与讲经,寻常时候旁人想见一面难如登天。
唐安宁想不出任何明通禅师会主动寻莫玉莹的理由。
而卫云之是上京城四公子之首,学富五车,文采斐然,明通禅师才会年年寻他论禅。
她心里颇有几分骄傲,这么多年,年轻一辈中,只有卫云之有过此种待遇。
卫云之问:“在这里等很久了吗?”
唐安宁轻柔笑道:“没有,我刚刚才到。”
卫云之看向她身后的秋杏,“春芽呢?”
“我让她在厢房里歇着了。”
“也好。”卫云之道,“你该管束一下春芽了,她被你宠的有些口无遮拦。”
唐安宁强笑道:“是,是我没将她约束好。”
“幸好世子与莫姑娘并非十分计较的人,以后若碰到其他人,她也如此不分大小,只怕有一日你也保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