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珍珍将对话在脑子里过了遍。
提取出重点,思忖片刻忽然道:“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看了。”
一万恋恋不舍,还想留下围观吵架。
如果有实体,乔珍珍早就捏住这肥橘命运的后脖肉给它提走。
她自顾往外,飘去院中。
莫玉莹的院落规整宽敞,正中五间大屋,左右各两间耳房,又有东西厢房数间。
院中造了些景,有个四角飞檐的亭子,配石桌与石凳,闲时能在里头煮茶下棋。地面全是大块青石板铺就,亭子边种着两棵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望春花树,如今花期过半。
树干遒劲,粉色白色密密盛开的花朵衬着飞檐,婉约飘逸。
灵魂状态下闻不见味道,但可以想象花满枝头时香气是如何的沁心怡人。
只是这会花儿一半在天上,一半在地下,没被人及时扫去的落花被踩的泥泞数数,破坏了整个画面的美感。
院子宽大空落,只有个刚留头的小丫头拿着比她还高大的扫帚在卖力清扫。
若只是来旅游的多好,乔珍珍心绪复杂的感慨。
虽对未来茫然,却还不至无措。
终究是她创造的世界,心念不是全无着落。
一万慢悠悠从她脚边踱步而过,发现乔珍珍立在那处发呆。
回头叫她,“跟我来。”
乔珍珍收起愁绪,一人一猫来到雪芙院紧闭的院门前。
一万站定,抬爪轻拍木门。
木门开始变化。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穿门她已然非常淡定。
一阵眩晕缥缈感后,落到了两扇窄窄的半旧木门前。
抬头望,匾额五成新,上书朴质的三个大字,紫藤阁。
乔珍珍怔了瞬,被勾起些许记忆。
一万说:“这里就是唐安宁的住处。”
她嗯了一声,进了院门。
四方见尺豆腐干大的地方,和莫玉莹住处相比显得十分逼仄,但是打扫的干干净净,令人耳目一新的是沿墙而蔓的一簇簇热闹开放的紫藤花串,垂坠的花串中来往着忙碌的蜜蜂们,让小院雅致清幽中又透出些许灵动。
有限的几个下人各自洒扫,行事井然有序。
房屋不多,统共只有三间小小的正房并左右两个耳房,没有东西厢房。
一人一猫走入其中一间正房,一万道:“这里就是女主唐安宁的住处。”
卧室布置简洁精巧,以烟紫色为主基调,干干净净没有多余摆件,比之女配住处简陋不止一星半点。
唐安宁不在房中,乔珍珍与一万扫了圈便转头去了另一边。
才穿过软帘,一万倏然兴奋,迫不及待,三并两步跃上靠窗的罗汉榻,用爪子直指身旁少女,“就是她!”
乔珍珍望去,一身形纤弱,穿着半旧罗兰紫色薄袄衣裙的豆蔻少女正倚着榻,靠着窗,垂着头,专心致志在绣棚上落针。乌发懒懒堆成个坠马髻,淡淡的阳光撒在身上,仿佛罩上了一层柔光滤镜,氛围感拉到极致,不看五官,犹如精灵落入凡间。
乔珍珍没有靠近,立在两三米外欣赏。
这是她笔下头一个亲女儿。
凭良心说,对唐安宁她起码怀有七分怜爱。
但想到这姑娘会是未来麻烦来源之一,就有种千丝万缕在心头不知从何捋起的惆怅感。
理了理心绪,打量环境,这间书房与卧室是同色系。
靠墙的棕黄木架上三分之一都是书,屋子正中摆放一张花梨木书案,上有文房四宝并一些书籍文笺。
墙上挂一副水墨山水与古琴。
角落的白瓷花囊里插着鲜活盛开的山茶花,粉粉绿绿,怡人心情。
走近端详。
唐安宁的五官和美艳大气无关,甚至有点清汤寡水,公道来说,连病中莫玉莹颜色的二分之一都及不上。
但这就是当时她的,也可以说是一大群人的主流审美。
流行是个圈,有阵大伙一窝蜂爱好倾国倾城大美女,后来吃厌了人参鲍肚,就想吃吃清粥小菜。
看阳春面女主碾压富贵牡丹。
既然外貌没有说服力,就以心性取人。
于是乎配角大美女一个个都是不恶毒不成活,而真善美小白菜除了防守反击之外,关键时刻自有骑士守护,屡次都能遇难成祥。
要说智慧也有,但多数不大,真遇上危机还得是男主男配来解围,或是靠男主男配留下的人手解决问题。
唐安宁就是这样的存在,外貌只能赞一句清秀可人,但腹有诗书气自华,整个人只是闲适的半靠着,就风流自成,仿若幽兰空谷,沁人心脾。
然而小菜吃久了厌的更快,早几年就又开始流行起了大美女。
这时,忽听少女一声闷哼。
一万大惊小怪,“她手指刺破了哎——”
唐安宁似是反应不及,呆愣着看手指,任由血珠滚落在雪白绸布上,氤氲开来,如雪中落了点红梅。
乔珍珍淡撇一眼没搭腔,刺绣扎手而已,多大的事。
唐安宁放下绣棚,坐直身体,眉眼聚拢,忽感心神不宁。她轻捂住心口,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身上逐渐被抽离,似有似无的不安心感让人平白心绪浮躁。自重生以来,无论遇见何种困境,她都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这时,一位杏衫婢女稳步进入书房,凑近与她耳语几句。
唐安宁放下抚着胸口的手,指尖在面前的小塌几上轻点几下,愁绪笼在眉间,柔柔叹了声。
“倒是我害了韩大哥。”
“这事哪里能怪小姐,都是……”那婢女谨慎的止住了话头,调转说:“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韩公子那边也不见得愿意。”
唐安宁又是轻叹,点头道:“也许吧。”
乔珍珍微微眯起眼,这个韩大哥——
一万歪头,好奇的问:“她们在说什么?”
“你不是看过剧情了吗?”
“书没写那么详细呀!”
一万理直气壮。
乔珍珍心中自有计较,却懒得解释,忽悠猫道:“没详细写的说明不重要。”
一万眼神怀疑,却又傲娇的很,不肯再追问,把头扭了回去。
说话间又有个脚步欢悦的粉衫丫头跑了进来,声音清脆高亮。
“姑娘,前头双喜哥哥——”话未说完就被黄衫打断,轻斥了几句浮躁,那丫鬟不满的嘟嘴。
唐安宁则笑着安抚说‘不打紧’。
她笑起来时,左边面颊上有一深旋梨涡,右边面颊却没有,看起来很是有特色,且讨喜。
粉衫丫鬟得了支持,小嘴噼里啪啦一连串。
“姑娘都赞我这是天真纯然,就秋杏你一色正经,每次说得我好像坏过什么大事一样,难道说非得像你这样,十三就摆出管事妈妈三十的模样才是对小姐忠心?”
没等秋杏竖起眉毛,唐安宁便出声喝止,“春芽!”
秋杏虽绷紧了腮帮子,面上并不显得如何生气。
三年前她被小姐救下带入府,春芽却是五岁起就在小姐身边伺候,论情分她万万比不上。
只是春芽性子未免轻疏,早她刚进府时瞧着还将就,但自去年小姐接掌中馈起就越发不成样子。
她明里暗里示意过几次,皆被无视过去,今日不过也是在小姐面前浅薄一试,终究是未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