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潇潇一噎。
    她看着方主任像调色盘一样的表情，这才恍惚想起。
    两个月前，好友文棠似乎也是在这个房间，哐哐拍着桌子要和赵天瑞离婚。
    如今兜兜转转，两个月转眼就过去，离婚这股风却轮到了自己。
    难道，她和文棠这是难姐难妹吗？
    吴潇潇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不知道是该笑还是作何表情。
    原本想说的话，也愣是让方主任堵在了嘴里。
    方主任拉着吴潇潇的手叹了口气。
    眼尾的鱼尾纹越发深邃起来，每一道纹路，都带着浓浓的岁月痕迹。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夫妻的相处之道，这两口子吵架是再正常不过了，那一只手上的手指都有打架的时候呢！更何况夫妻相扶相伴几十年？”
    她想起厂子里也有那么两家夫妻。
    平时摩擦很多，动不动就闹得鸡飞狗跳，一点鸡毛蒜皮都要扯皮上半天。
    方主任的工作量基本都被这两家承包了。
    她平时也做多了调解工作，说得话也一套一套的。
    像这两家的夫妻，别看他们平时嘴上总吵着要离婚，恨不得吵到天荒地老，临了临了不还是打消了念头？
    一闹矛盾就吵着要离婚，这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
    方主任经常给单位工人们做调解工作，也算信手拈来了，劝解的话也说得情真意切。
    打算把这丫头离婚的想法打消。
    “文棠是和她前婆家自己就商量好了，而且文棠那是特殊情况，离婚对她而言是一种解脱，她的情况都是极少数了，你不能看她离了婚就乱来……”
    “说了半天，那你们两口子这边是什么矛盾？”
    方主任见吴潇潇迟迟没说话，像是顾忌着什么。
    “你别怕，如果是你爱人那边的问题，主任就上门和你爱人好好谈谈，一定帮你找回公道！”
    吴潇潇在方主任的掷地有声中，回过神。
    看着眼前苦口婆心的方主任，她扬起苦笑。
    “谢谢主任的好意。”
    然后摇了摇头，“不过我和李卓是真的过不下去了，这事整得，我发现的时候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主任，您别劝了，我现在就想知道，如果我离婚……女儿可不可以归我养？”
    方主任见吴潇潇眼神坚定，而且这个重之又重的语气，一听就是别有内情。
    觉得这事儿怕是不简单。
    于是她提起心，拉着吴潇潇坐下，给她倒了杯温水。
    “来，你仔细说说。”
    那天文棠一送走人，就把林姿清送来的东西一一归纳。
    猪肉鸡肉放进厨房，鸡是活的，还能放着继续养。
    猪肉当天就买了香料做成卤肉，这样耐放。
    至于饼干糖果奶粉这些，都统一放到堂屋的橱柜里，谁想吃的时候再拿出来，吃个下午茶什么的。
    这天文棠嘴馋了开始翻箱倒柜找粮食，就看见一个颇有质感的铁盒子。
    铁盒子触感光滑，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这还是头一次见八十年代的巧克力。
    巧克力被装在精致的铁盒子里，包装一看就不便宜，听说这会只有友谊商店才有得卖。
    普通人根本没有机会购买。
    不，应该说连进去都难，因为里面的东西需要凭外汇券购买，而且只有持外汇券才能进店。
    文东注意到铁盒子，一脸稀奇，
    “这就是巧克力？那个很贵很贵的……糖果？”
    他以前在村里压根没听过这玩意，还是在机械厂摆摊时，听顾客提了一嘴。
    那个顾客还抱怨说，“听说那洋玩意是洋人的点心，特地去友谊商店买来尝尝，结果好家伙，吃到嘴里一嘴苦味……”
    就跟吃中药一样！
    问题是那顾客就是嘴上嫌弃，脸上还颇为吃了巧克力而自得，半是埋怨半是炫耀的。
    两相矛盾的样子，让文东深深记在了眼里。
    他由此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文棠见弟弟灼热的视线，紧紧黏在铁盒子上不放，她顺手把铁盒子从橱柜里收回来。
    毫不迟疑，几下就把铁盒子拆了。
    “喏，想吃就吃，不过这不是糖果……嗯，怎么说，这东西有点苦味。”
    “等等，我去洗个手！”
    文东没听进去。
    他噔噔洗完手甩干水，按捺不住地伸出粗糙的手，接过乌漆嘛黑的方块。
    文棠已经事先掰成小块了，拿在手里硬邦邦的，她对外头喊了一声。
    “文西，别忙活了，快来试试巧克力！”
    文东吞了吞口水。
    他郑重其事又满心期待地，把这长得像锅底灰的玩意放进嘴里，嚼了嚼。
    下一秒，文东皱起眉头捂住嘴巴，吃出痛苦面具。
    “三姐，这巧什么力的东西好……苦啊！”
    文西正在整理磁带。
    磁带的销量很好，有一些顾客是冲着磁带来的，这些人有钱，还喜欢收藏磁带，还问了文东文西他们压根没听过的歌曲。
    他们买的磁带不多，没两天就被前来的顾客一扫而光。
    所以文棠给陈宝亮打了电话，又进了一些喇叭裤，还让陈宝亮帮忙寄一点磁带，专门挑羊城最流行的歌曲。
    火车是专门托运的车厢，今天正好到了。
    文棠晚回家，也是因为和陈小纭去火车站取货。
    文西从放下手里的东西，快要进堂屋的时候，就看到文东像一阵风似的，火急火燎地冲出来。
    看那方向是去厨房。
    文西回过头来，不明所以。
    “……小哥这是咋了？”
    然后就见三姐笑眯眯地递来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像大灰狼引诱小红帽那样，
    “这是友谊商店的巧克力，文西你试试。”
    于是半晌后，第二个冲出去的人就变成了文西。
    文东含着文棠给的大白兔奶糖，幸灾乐祸地看完弟弟全程的反应。
    他笑了好一会，此时嘴里的苦味已经被大白兔浓郁的香甜覆盖了。
    文东开始不解，
    “洋人真奇怪，怎么喜欢吃这些苦不拉叽的东西，这些还没有大白兔好吃！”
    文棠尝了一口就收起来了，等着嘴里的苦涩味渐渐消失。
    这个巧克力的可可脂含量很高，基本尝不到甜味，这个味道对于国人而言，确实欣赏不起来。
    而且巧克力口感浓郁，质地丝滑，吃一块还好，多了就有点腻。
    “每个地方文化不一样，咱们不理解也没事，只要尊重就好。”
    文东点着大脑袋后怕地说，“我尊重，我非常尊重。”
    文棠看他这副敬而远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