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孩子，林姿清的声音更温柔了。
    第一个孩子不小心掉了，后面再也没有动静，小鹿是两夫妻盼了五年才得到的孩子。
    他们两口子结婚晚，孩子也要得晚。
    身边好友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上小学了，小鹿才刚满一周岁。
    “小鹿现在到了陌生地方容易吵闹，所以我们这次没带出来，不然你也可以看一看他……”
    然后她看了看文东文西，只见两兄弟正全神贯注地听丈夫讲话。
    林姿清拉着文棠走到一边，压低声音，“冒昧问一下林同志，我听说你罐头厂的工作不干了？”
    “林同志有需要的话，我们这边可以给你安排一个好工作，也不累，但是福利好……”
    送走林姿清夫妇，拿着他们留下的住址，还让她有事需要帮助就打电话。
    文棠看向他们送来的东西。
    两夫妇不了解文棠家里的情况，考虑得很全面，五花八门的都准备了。
    朴实一些的有米面油盐，猪肉鸡肉，各种从百货商店买的糖果，饼干，红糖等等，还有姬脾布，和不少全国布票粮票。
    昂贵一些的就是茶叶，几罐奶粉，两盒巧克力……甚至文棠还看到一辆崭新得不像话的自行车。
    林姿清都说成那样了，文棠也不好不收。
    不过既然收下这些，她便拒绝了林姿清说的那份工作。
    人要识时务一些，懂得见好就收。
    有的时候退一步，反而能换来更贵重的东西。
    喇叭裤在机械厂也顺利打开了销路。
    文棠听说那边的男客人抢得很疯狂，一传五，五传十的，大家都知道机械厂有个卖喇叭裤的小伙子。
    因为百货商店卖20块钱还要票，他们这价格一出来就收到很大的欢迎，一天能卖出去不少。
    磁带一天也能卖掉几盘，都是条件不错的男青年买的，他们不知道多喜欢磁带，每天扛着录音机招摇过市的一大把。
    家里的库存，也在肉眼可见地逐渐变少。
    几人忙得脚打后脑勺。
    转眼又是四五天过去，文棠想整理库存，文东文西开始一件件地统计剩下的库存。
    文棠拿着小本子一一记下。
    “裙子已经卖出去将近八十五件，还有一百一十五条……”
    “喇叭裤还剩一百八十条。”
    “喇叭裤还剩一百八十条——等会儿，裤子剩多少？”
    文棠手下的笔一顿，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他们当初可是进了三百条喇叭裤！
    算出来这个数字，文棠顿时一惊。
    姐弟三人这几天忙得人仰马翻。
    中午下午卖衣服，其余时间找店面，回家吃饭洗澡倒头就睡，直到今天才统计这几天的收入和剩下的库存。
    他们每天出摊，也知道自己生意好，但没想到卖得这么好，一看库存就知道了。
    这可是18块钱一条的喇叭裤！
    哪怕不要票，没几天就能卖出八十条，可想而知这个裤子在安县有多火爆！
    听文西说他们第一天才卖出六件。
    等买回去的顾客一穿上，再去单位一晃悠，同事亲戚朋友都来问，第三天的销量就迎来井喷式暴涨。
    一下子日销二三十条。
    文棠感慨，真是不能小觑当下年轻人追求时尚的热情啊。
    文东文西两个人在机械厂配合卖裤子，男士花衬衫也在卖，两个人一起搭配，一天下来也不累。
    他们家是安县第一家卖喇叭裤的私人摊子。
    蒋文斌那边也有一些货，但存货不多。
    蒋文斌之前就听到几个男顾客询问裤子，但喇叭裤十条起批，顾忌着剩下的不好卖出，几番纠结最后还是没有进货。
    这次被文棠一劝，蒋文斌也进了一些喇叭裤。
    不过他还有别的货要拿，资金有限，裤子只拿了几十条，比不上文棠的大手笔。
    如今蒋文斌进的杂货多，已经干起了分销。
    他网子铺得大，加上以前和同行们的交情，大家对他印象好，货品人品有保障，有不少人都来找他进货拿去小镇上卖。
    “同志，还有没有喇叭裤？我小舅子也想买一条……”
    “有的，18一条不要票。”
    蒋文斌看着眼前源源不断想买裤子的客人，以及手里所剩不多的存货，不由开始庆幸，幸好自己听劝。
    虽然发不了大财，但好歹也能跟着喝点肉汤。
    蒋文斌想到文棠进的衣服，他到底帮忙搬过货，凭手感大概知道衣服数量。
    这次对方肯定能赚翻了。
    也不知道人家小了自己几岁，年纪轻轻的，哪来的魄力一下子就进几百件衣服？
    这样一来，也不是不后悔自己之前的摇摆不定和瞻前顾后，但世上没有后悔药。
    做生意就是这样，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挣得才多。
    他在听说文棠卖18一条后，也定了相同的价格卖，并没有拉低价格恶意竞争。
    文棠也知道这一点，彼此心知肚明。
    蒋文斌这个人可以深交，以后有机会了能拉扯就拉扯一把。
    每天收摊回来，一起推车回到小院，陈小纭就和文棠告别离开。
    “小妹回来啦，今天生意怎么样？”
    陈二嫂嗑着瓜子凑过来，满眼羡慕地看着小姑子身上的新衣服。
    好家伙，小妹找的个体户真有钱！
    这还没做几天，就给了一套牛仔裤和衬衫，在百货商店这一套下来，起码也要二十多三十呢！
    陈二嫂看得眼红，怎么这种好事就没轮到自己？
    “还不错，二嫂，妈去哪了？二哥呢？”
    陈小纭已经和家里说过，这衣服是用工资来抵的。
    但二嫂还是觉得捡了大便宜，换做别人，像这样先给衣服后扣钱的想都别想了。
    不过陈小纭也无意和二嫂细说文棠姐的生意，她直接转移了话题。
    文棠姐和这两个嫂子谁对她好，她又不是傻子感受不出来。
    出去一遭冷静下来，陈小纭也隐约明白了一些道理。
    哥哥嫂子把家里的一切看做是自己的，始终把她这个妹妹当做外人。
    嫂子们把苦活累活扔给自己，还觉得自己吃着家里的口粮占了便宜。
    而父母冷眼旁观，大事上宠着儿子，无可无不可的小事才能想起陈小纭。
    陈父陈母是这样的，如果有三个苹果，两个给儿子，多出来的一个留给大孙子。如果是一筐苹果，那才是人人有份，孙女、媳妇们和小女儿才有。
    陈小纭想既然改变不了他们，那就暂时这样表面和谐地相处着，等自己再强大一点，像文棠姐那样……
    而这边的罐头厂。
    方主任看着憔悴不少的吴潇潇，再一想到对方扔下的话，一时间只觉得头都大了。
    她满腹狐疑，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你和文棠那丫头，不是约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