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棠，累了吧，来吃块西瓜。”
    吴婶笑意盈盈地走进来。
    她被招进来后从未进过这个房间，还有些好奇，眼睛不经意间扫了下台面。
    一般来说，家庭自制的凉拌菜酱汁都很简单。
    离不开家里的油盐酱醋，再切点蒜末葱花小米辣的，热油一浇也差不多了。
    然而文棠在大爷那学的商用凉拌菜，需要用到包括糖、花椒、辣椒、白芝麻、醋、酱油、大蒜水等等。
    大爷说了，大蒜水是重中之重。
    所以文棠一开始没把握做出记忆中的蒜水，都是靠其他调料调制出丰富的味道的。
    不过这样的结果对她来说不甚满意，文棠不想这么敷衍，收摊回家就开始反复调制蒜水。
    直到成功复刻出大爷传授的版本，凉拌菜的味道才更上一层楼，吸引了越来越多的顾客。
    吃起来赫然就是小区门口念念不忘的味道。
    其中慕名前来的，还有机械厂的食堂总管。
    这个胖胖的大高个，曾一度在文棠摊子前尝了味道，从此对这个味道赞不绝口。
    胖总管之前还纳闷，怎么那帮饭桶都不想吃食堂的菜了。
    每次都打一堆馍馍或者米饭，食堂这个夏天有点反常，就属主食卖得最快，其他的备菜量也都比前一年少上一些。
    孙大娘他们不知道文棠在酱料上投入了多少心血。
    他们每天只需要放空大脑，专心准备切洗蔬菜干体力活，其他的都不用去管。
    在他们眼中文棠每天都在捣鼓着，把五花八门的调料弄到一起，这样那样之后，一盆浓香四溢，散发着酸辣气息，抚慰着味蕾的美味酱汁就出来了。
    每天准备的菜量很大，酱汁比例就不好掌控。
    灶房闷热，堂屋没位置，家里也没有空余房间。
    浇了油之后，她干脆把剩下的准备好搬到房间里，像做实验一样，边做边尝味道。
    往往在倒入盆里拌匀的前一秒，文棠都还在反复调节这一大盆酱汁，直到确保最终版本自己满意才罢。
    吴婶见她专心吃瓜，侧过身子看了看桌上眼花缭乱的调料。
    然后自然地靠近，看着看着，面上惊讶道，“这调料的做法这么复杂啊？怪不得我邻居还说，她在家怎么都做不出这个味道来。”
    她勉强辨认得七七八八，然后暗自记下都有哪些原料。
    除了这个黄黄的水，实在看不出是什么做的……好像隐隐看见里面有蒜末？
    吴婶说的是真事。
    邻居经常来她家串门，自从知道吴婶在文棠这做工后，还悄悄朝她打听过酱汁呢。
    只是吴婶家里条件一般，一家子就靠丈夫的微薄薪水生活，实在不易，她才出来四处找活干。
    被文棠收下后，除了惊喜就是感恩戴德。
    就是这些活太简单了，可替代性很高，吴婶怕哪天就被谁取代，一来就拼命干活，不曾停歇，完全没有心思去想其他。
    这时候的西瓜尚未经过优化培育。
    吃起来不像后世那样齁人，各种水果除了甜还是甜，生生要把人甜出糖尿病。
    文棠吃得很满足，她还是喜欢这个原始的味道。
    这个味道，和她记忆中小时候吃到的一模一样，那会家里买的西瓜都不大，瓜皮深绿，吃起来却格外清甜，一点都不腻。
    文棠看了眼吴婶，三下五下把西瓜啃干净。
    走到门口把瓜皮一抛，瓜皮像抛物线一般飞了出去，落入院墙下的破旧簸箕里。
    回来时发现吴婶也不知在看什么，像是在出神。
    文棠扔了瓜皮回来坐下，“要想吃这碗饭，自然要潜得下心研究，嘴巴是骗不了顾客的，只有好味道才能带来回头客，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要试图寻找捷径。”
    吴婶没有仔细听她说的话，她的全身注意力，都放在桌面的瓶瓶罐罐各种容器里。
    盯得全神贯注。
    吴婶察觉到人走回来，眨了眨因为看得入神而泛起酸涩的眼睛，飞快收回视线。
    “嗯嗯，文棠你说得没错，做哪行都不容易，也不怪你能挣这么多钱……”
    吴婶心不在焉地感慨完，见文棠继续忙活手上的事，也不好继续久留。
    文棠停下手看着她走到门外。
    吴婶平时很安静，属于那种默默干活的存在，话都很少说，今天不知怎么有点反常。
    她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
    皱了皱眉，希望结果不是她想的那样。
    隔天其他人照样出摊，文棠则是来到百货商店附近。
    她来得有些晚了，新店门口已经洒满了一地红色的鞭炮纸，看着格外喜庆。
    接近百来平的门店里，挤满了不少人，从外面看过去，人声鼎沸。
    店里都是好奇来看电器的人们。
    没错，今天就是徐均安所说的新店开业日子。
    他们卖的是各种电器，之前还邀请文棠来参观，所以她想着做完凉拌菜就过来看看，帮忙捧个人场。
    结果是她想多了，人家那是真客套，这么稀有的东西哪里缺文棠一个客人，等放完鞭炮，附近的人群就蜂拥而上了。
    文棠看到店里清一色的小伙子，站在柜台后和众人介绍电视是什么型号，能收几个台……
    店面很大，容纳的下三四十人来回逛。
    每一个样品都大大方方展示出来，接受大家稀罕的目光洗礼，这时候的电器质量是真好，爱惜一点，放个十几年也不在话下。
    就在这短短的功夫，文棠已经看到有一个人取钱回来买了电视机。
    不亲眼看见，她都不知道原来看起来这么朴素的中年男人这么有钱。
    大件的昂贵电器卖得比较慢，小件的例如收音机、磁带这些卖得就很快。
    这样的大手笔，颠覆了她一直以来对这个时代节俭持家的刻板印象。
    文棠看柜台小哥没一会功夫就收了一沓钱，羡慕极了。
    大佬就是大佬，做生意都跟自己这种小打小闹不是一个级别，没一点背景，还真开不起来这样的电器店。
    首先货源就是个大问题，她看到好几个牌子还是紧俏货呢。
    最便宜的就是磁带、收音机这些，不少人家都买得起，价格高的有电视、洗衣机、冰箱……这些就可遇不可求了，百货商店都不一定有现货。
    这些大家平时只能去百货商店买，货不多价钱又昂贵，票也难凑，买得起的人寥寥无几。
    这家新店居然不需要票就能买，还是实打实能触摸到的实物，大家纷纷像捡了大便宜一样往前冲。
    文棠没见到徐均安，反而碰到了从里走来的陆怀瑾。
    男人拿着熟人递的烟，贴着头皮夹在耳间，认出她后顿了一下，几步走了过来。
    “开业大吉，陆老板生意兴隆啊！”
    还好文棠在上次和徐均安聊天时，恰巧得知这男人姓陆，不然可能要叫喂了。
    那样多少有点不礼貌。
    没错，陆老板就是那个倒三角，大长腿，一身白衬衫黑裤，明明简单到极致，却硬是衬出好身材和好样貌的那个男人。
    连看个背影，都能让她忍不住吹口哨的大帅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