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简订完就出门翻身上马,准备回府。
却眼尖的看到上次和谢文云喝茶的茶馆楼下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朴实,没有任何标志,他一时分不清是哪家的。
却看见外头的一个小侍女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掀开了车帘递给里头的姑娘。
他顿了顿,上次那个模糊的侧影此时更加具体起来。
眉目如黛,肤如凝脂,直道是瑰姿玮态,不可盛赞。
虽然只是浅浅小半张脸,但沈行简却目不转睛的盯了好久。
直到马车出发,往城外驶去,他才回过神。
贸然追上去不太好,沈行简回了府便让人去查查那辆马车的主人家是谁。他算是懂得了谢文云说的一句话,那还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
沈阜吃着糖葫芦,依偎在颜安知身旁,两个人今天是去齐家村探望齐婶子的,买了不少好东西,要一并给人送过去。
颜安知让乖乖小系统看了看沐楚那边的情况,看到她这几天惴惴不安的连饭都吃不下,觉也没睡好,颜安知就开心的咬了一口糖葫芦。
真是好奇沐楚过几日在沈府里看见她是什么表情呢。
带着沈阜到了齐家村,颜安知牵着他的小手又去敲齐婶子的门。
里头开门的动作很快,齐婶子开门的时候还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宁府前两天就已经送了不少礼物过来,齐婶子听说小姑娘的眼睛还没有好,心里也有几分担心。
所以没想到这个时间颜安知和沈阜来看她,忙停了手里的活计,喊人进来坐。
沈阜跟着颜安知,看着齐婶子也笑,“婶婶好。”
看着比前两天气色红润许多的两个娃娃,齐婶子笑着给两个人倒茶。
在齐婶子这里,沈阜似乎放开了天性,爬树掏鸟蛋,下地挖蚯蚓,把整个人都弄得灰头土脸的。
但是眼睛亮亮的,玩的不亦乐乎。
最后走的时候还意犹未尽的跟齐婶子说下次还要来玩……
沈府,沈定处理完公事回府,突发奇想的去了沈行简的院子里,打算看看自家世子的功课。
刚一进门,就见沈行简整个人倒挂在院子里那棵长长的歪脖子上,嘴里头还叼着一根草,若有所思的样子。
看到他爹来了,沈行简也没分他一个眼神,自顾自的荡着玩。
沈定在院子里坐下,看着他这个样子啧啧称奇,往日虽说这小子混了点,但每次来看他不是在看书就是练武,哪会像今天一样惆怅的样子。
看破不说破,沈定叮嘱他,“明日记得去宁府接你弟弟回来。虽说人家知知不嫌他烦,但人家还在养病呢,别让你弟弟搅了她的清静。”
挂在树上的沈行简点点头,“知道了。”
等接完沈阜,他打算带着人再去当初的那个茶馆看看。
没别的意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此时的沈行简嘴硬的不肯承认自己心里头那一点小小的别扭心思,只是想着如果自己有个那样的妹妹该多好啊。
那样他就有理由天天守着妹妹,天天看她了。
毕竟刚刚才到慕少艾的年纪,沈行简就算心里多么念念不忘,都没有起过任何旖旎心思,还单纯的以为自己只是看脸。
第二日他早早的就去接沈阜了,结果到了宁家一问,沈阜竟然还未起床?
要知道定国公家风一向严明,虽然宠爱幼子,但是沈阜该学的该做的还是得做。
往日卯时沈阜早就起来跟他一起练拳了,怎么到了宁府两日,就全然抛在脑后了?
沈行简倒没觉得是宁府的问题,定然是沈阜只顾玩耍,不好好练功。
于是,在宁府宁管家的带领下,沈行简亲自去了沈阜暂居的小院,将人从暖烘烘的床榻上挖了出来,给他裹了件外衣就丢到马车上。
正准备要走,沈行简又想到什么似的,转头问了句宁管家,“不知宁家小姐现在可起身了?”
宁管家摇头,他们家小姐身体弱,最近又常常梦魇,大家都巴不得她能够多睡会养养精神。
沈行简将带来的礼物交给宁管家,“本想当面跟宁小姐道声谢聊表心意,来得突然,思虑不周。这是沈府为小姐备的一点薄礼,劳烦管家先代为收下了。”
宁管家一边喊下人过来运礼物,一边看着沈家的马车离开。
沈家不愧是百年豪门世家,深得陛下爱重。
自家小姐救了沈小公子之后,沈家不知道已经送了多少次礼物过来了。
定国公来时一次,沈夫人来时一次,沈小公子住的这两日里也送来了不少礼物,现在沈世子又是一次。
这几天收礼都把他累的够呛。
礼单迟迟还没有整理好给小姐过目呢!
不同于宁管家的碎碎念,沈阜被上车沈行简一个暴栗直接砸醒,捂着自己脆弱的脑门正准备哭的时候,感受到了他哥身上的冷冽气息。
吓得抖了抖,要哎呀喊叫的嘴又收了回去。
“哥……”扯着嗓子,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沈阜赶紧坐到马车边边上去。
沈行简睨他一眼,“你在宁府玩的很高兴啊?”
“嗯嗯,姐姐昨天晚上给我讲故事……”沈阜点点头,想说的话又被他哥给无情打断。
“所以,这几天你都赖床没有起来练功?”
沈行简的语气中有几分果真如此的意思,看得沈阜浑身不自在。
小肉团子挺起胸膛瞪他,“谁说我没有练功的?!”
他虽然赖床了,但是每天陪姐姐用了早膳后他都会很自觉的补练的好吗?他可是个有节操的小孩子!
看他的样子,沈行简又换了话题,“既然都是要练功的,怎么不能按时起来?”
小沈阜闻言有些苦恼,肉嘟嘟的脸被挤出来一个圆圆的弧度,沈行简看着就直接掐了一把,掐的沈府捂着腮帮子愤愤不平的看他。
“姐姐的身体不好,我要陪着她的。”沈阜一副沈行简没有良心的小眼神,又开始姐姐长姐姐短起来。“这两天姐姐的院子晚上动不动就亮一下,动不动又亮一下。我就喊着小葱哥哥陪我去看姐姐了……”
沈行简眸色不善,“你是说,你半夜不睡觉去看你那个姐姐了?”
“对啊,姐姐说有我陪着她,她都不害怕了呢!”沈阜很是骄傲。
看着自家便宜弟弟这一副被骗的团团转的样子,沈行简心里翻了个白眼,人家姑娘可能只是说说而已,他还真信了?
八成是这小崽子闹着喊着让人家姑娘陪他,在宁府又无人管束,便染上熬夜的恶习了。
“以后你少去叨扰宁府。”人家姑娘本来身体就不好,还要带这样一个小鬼头……
沈行简的眼神愈发嫌弃。
“为什么?!”沈阜眼睛里露出不满来,小身子一下就站起来,握着小拳头瞪着他亲哥,“姐姐可喜欢我了!我才没有叨扰她呢!!”
沈阜的反应过于强烈,沈行简一把把人按回座位上,解释道,“你那个姐姐身体不好,让她养好了再去找她玩,懂吗?”
“还有,今天回去补练两个时辰的功。若是做不好,就罚你一个月不准去宁府。”
沈行简本来想带着他去茶馆的,可是情况特殊,直接带着他回了府。
当乐氏起床用了早膳后,就看见小团子被他哥压着在院子里扎马步。
问清缘故之后,看着沈阜招招手,“小阜这么乖啊?还去陪你知知姐姐了?”
沈阜小声告状,“对啊,姐姐做噩梦可害怕啦……哥哥他可不讲道理了……还罚我”
“沈阜!”
沈行简念他的名字,沈阜又从母亲怀里退了出去,继续扎马步。
爹娘顶多吓唬吓唬他,哥哥可是真打的。
乐氏笑着将沈行简叫到一旁,“儿子啊,这你就不晓得了吧,小阜可听知知的话了,绝对不会半夜去打搅她的。既然小阜说知知是梦魇,那八成是真的。小阜这两天没睡好,怕是真的在陪着知知,你莫要罚他了。”
沈行简狐疑的看向沈阜,“他真这么听他那个姐姐的话?”
“当然。”乐氏点头。
沈行简心里虽有些疑虑,但还是免了沈阜的罚,还跟他道了歉,只是不许他再熬夜惫懒了。
听到自家大哥道歉的沈阜一脸懵,随即高高兴兴认下了,被沈行简两块糕点哄的见牙不见眼。
……
三日后,赏花宴。
定国公府邀请的大多都是相熟的人家,赏花宴的规模不算很大,但来的都是些非富即贵 的人家。
沐家收到请柬的时候,周氏和沐楚都有些不敢置信。
沐家虽是京官,但七品的朝职在京城也算不得什么,这种高规格的宴会案例是没有他们的。
周氏问女儿,“阿楚,你可知国公府里头为何要请我们去?”
沐楚不清楚,但转念想到沈行简那张带有些痞气,却又金贵万分的脸,她试探的答道,“当初承蒙沈世子搭救……”
果然,她一说完,周氏的眼睛就亮了一下。
“阿楚啊,若真是沈世子看上了你……那你这后半生可谓是前程似锦啊……”周氏越像沈行简的身份越是兴奋,似乎已经看到了她女儿嫁进国公府当世子妃的样子了。
沈行简,定国公世子,父亲沈定和当今皇上乃是同窗伴读,生死之交;母亲月氏更是书香门第,见识非凡;姑姑乃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太子是他堂弟,公主是她堂妹;太后娘娘更是喜欢他,常常诏他入宫教导太子。
加上他自幼善文习武,在京城内可是好些姑娘家都看重的未来夫婿人选。
他刚满十三岁时,就有一重臣求到陛下面前请求把女儿嫁给世子为世子妃。
皇上叫人去看了那姑娘,肥头大耳,一脸色相,压根就配不上他外甥,当即就否了。
后来顺便看了看京城中的贵女,陛下才惊觉,堂堂大乾,王公贵族竟多是些丑陋之辈!比较清秀的女儿家早早就被定下了婚事,余下的都是些歪瓜裂枣。
这也就是为何后来沐楚能嫁给燕王做侧妃的重要原因之一。
只是沐楚现在一心扑在沈行简身上,眼巴巴的臆想着当日‘英雄救美’的画面。
终于到了赏花宴上,她特地挑了一身嫩绿色的衣衫换上,头发也细细打理过,扎了个双丫髻,两侧各扎了几朵珠花和玉饰,整个人清新婉约,在前来赴宴的贵女中一眼望去,竟然是最为标致出挑的那个。
跟着周氏下了马车,还未走到府门口呢,有几家夫人看到沐楚就凑过来了。
不是她们想跟这七品官的人家做亲家,实在是京城中但凡长得标致些的姑娘都被订走了。
她们可都有儿子,虽说门当户对的姑娘不少,可也不知怎么的,这几代的贵女嫡女中大多都是有些缺陷的。
不是面容难看就是有些残疾。
不丑不残的又大多是庶女儿,像沐家姑娘这样既是嫡女又长得不错的姑娘实在太少了。
因此不少夫人都在打量沐楚,看向沐楚的眼神都慈爱的很。
周氏被她们左一句右一句吹捧整得有些飘飘然了,拉着沐楚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她好好表现。
沐楚自然明白她娘的意思。
“快看,那是不是沈世子?”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一群人都看了过去。
只见沈行简穿着宝蓝色长衫,袖口绣着银丝暗纹,腰间束着一条镶玉腰带,丰神俊朗,小小少年已然仪表不凡。
他身边拉着他过来的显然就是沈阜。
小沈阜已经隔了三天没见着颜安知了,今天一早起来被小葱小蒜打扮好之后,在他哥惊愕的目光下,乖乖的独自用完了早膳。
然后就拉着沈行简来门口等着姐姐。
只是他们来的有些早。
宁府的马车还未到,只有一些夫人小姐簇拥着在门口准备进来。
见到沈世子,她们都不约而同的跟他问好行礼。
沈行简微微回了一礼,便让管家招呼他们进府。
大家又说说笑笑的进了府。
只有沐楚没有跟在周氏身后,而是轻轻来到沈行简跟前。
沐楚羞涩地向沈行简福了一福,轻声说道:“见过沈世子,前些日子多谢世子救命之恩。”
沈行简见到她,微微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了正常,礼貌地回道:“不必客气,你已经道过谢了。”
能不能不要用同一种理由来烦他?
沈行简面色一如既往,只是周身气压冷了些。
就在这时,堵在门口的马车被疏通,一辆有些眼熟的马车驶入眼帘。
沈行简眉头微动,心里莫名紧张起来。
比他幼时被陛下考讲义还要紧张。
等马车停下,里头的姑娘还未打开车帘起身出来的时候。
沈阜甩开了他的手,小腿噔噔噔的下了几个台阶跑到马车旁边,站定之后双手放在嘴边,形成一个小喇叭,兴奋的喊着姐姐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