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从茶馆出来的时候,一旁等着的兰茵连忙上前将人扶进了马车里头,“小姐啊,怎么奴婢去给您买糕点,转眼您就不见了,可吓死奴婢了。”
颜安知笑着摸摸她的头,一双眼睛温和中带些许雾气,她的眼疾需要慢慢疗养,现如今看人的时候总是水汪汪的,如同炸开的瓷片。
“我进茶馆听了会评书,不要担心,我下次提前告诉你。”
兰茵这才压下心里头的担心,催促马夫赶紧回去。
“小姐,老爷说定国公府里头递了帖子过来,五日后请小姐过去赏花,小姐是去还是不去?”兰茵一边把刚买好的点心拿了些出来装盘给颜安知解馋,一边问她。
“闲来无事,去赏赏花也无妨。”颜安知笑着应下,然后又被兰茵好生教育了一番。
叫她以后不管去哪身边都要跟着人才是,以免又被人贩子给拐了去。
颜安知看着这凶巴巴的丫头,纵容的笑了笑,“行行行,都听你的。”
兰茵:“……”
总感觉小姐压根就没有听进去不是?
等到马车到了宁府,颜安知刚被搀扶着下来,门口就有声音喊她。
“姐姐姐姐!”
那声音清脆响亮,像是枝头上的喜鹊儿报春似的。
隔了两日又见着小沈阜,颜安知有些惊讶,沈阜毕竟是定国公府的嫡次子,年纪又还小,怎么能这么快又来看她?
她微微弯下腰,就将小肉团子抱进怀里来,“小阜怎么来了?”
“小阜想姐姐了啊~”小肉团子抱着她的脖颈,能闻到颜安知身上甜甜的香味,小脸顿时幸福的荡漾起来。
本来在正堂跟宁擎问好,看见沈阜跑出来连忙跟着的沈夫人:“……”
这真的是她小儿子?
虽说沈阜撒娇打滚样样都沾,可是平日里在府里头也没见他腻歪成这个样子啊……还想姐姐了啊~啊~
沈夫人总觉得沈阜那嗓子被什么夹住了一样。
搞的她生一身的鸡皮疙瘩。
宁擎也跟了出来,看见颜安知抱着沈阜,眉头微微皱起,“知知,把小公子放下,先过来见过沈夫人。”
小肉团子几十斤重呢,别把他宝贝孙女的身子压垮了。
颜安知点头,跟沈阜商量着把人放了下来。
然后牵着他款款来到沈夫人乐氏的面前,淡笑着行了礼,“宁行知见过夫人,夫人万福。”
“好,好孩子。”乐氏从颜安知抱着沈阜的时候就眼珠子不眨一下的盯着她看,眼里的光就跟漂亮女人见着了什么稀罕的化妆品和珠宝一个样子。
她上前将颜安知扶起来,然后一把握住她的手。
纤长白皙,上好美玉。
顿时就爱不释手起来。
“知知是吧?这几日一直听小阜说起你,婶婶早就想来看你了。”乐氏握着颜安知的手不愿意放,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的脸看。
害得一旁的沈阜想继续牵姐姐的手都做不到。
而一旁的宁擎:“……”
沈家的人怎么一个个的那么自来熟?
一个小的天天恨不得来,来了就想黏着他孙女身上就算了。沈定前个一来,走的时候就以伯伯自称了,今天倒好,沈夫人刚开口就以婶婶自称了……
真的是!你们就可劲我孙女一个人祸祸吧!
乐氏当然也知道自己失礼了,但是她忍不住啊,她本身就是一个重度颜控,不然也不会选了沈定做丈夫。
此时见颜安知不施粉黛,一身素衣飘飘,已然倾城之色,比她见过任何的小姑娘都要漂亮,她的眼珠子就没办法挪动了。
怪不得,怪不得丈夫一直撺掇行简来宁府……
她心下了然,继而亲亲热热的问起颜安知身上的伤势和恢复情况来,“知知身上可还有何不适?婶婶这次给你带来了一盒西域的膏药,能淡去伤痕让肌肤再生的。
女孩子家家的,可不能留疤了。”
说着就拉着她往里头走去。
宁擎也跟着,还帮着乐氏说话,“知知,这都是沈夫人的心意,要好好向夫人道谢。”
站立在原地,只有兰茵停下来等着的沈阜:“……”
小短腿噔噔噔的跟上去,委屈巴巴的在后头喊人,“姐姐姐姐,你等等我呀!”
乐氏转过头看了这小崽子一眼,然后吩咐跟来的小葱小蒜,“把小公子带去后院赏赏花吧,我同知知还有事情要讲。”
赏花?又是赏花?!
沈阜突然又觉得赏花才是他和颜安知相亲相爱路上的绊脚石了。
到了正堂,乐氏又问颜安知当天发生的事情,“那沐家姑娘来府上拜访,可是只字不提推了你的事情啊,还大言不惭的说当时和你并不在一处。真真是叫你受委屈了。”
颜安知敛下眉眼,难过道,“许是当时我的眼睛出了血,躲在树洞里头被沐妹妹瞧见了,她太害怕的缘故,定然不是故意的。
若不是我的眼睛有血,沐妹妹也不会丢下我自己跑出去,说到底,还是我拖累了她。”
少女的眼睛本就雾蒙蒙的,说到伤心处不免多了一分水汽,整个人看上去都仿佛破碎了一般,叫人看着心怜极了。
宁擎立刻就慌了,从兰茵手上接过颜安知的手帕,一边轻声责备,一边给小姑娘擦泪。
“哎哟哟,怎么又要哭了?这事知知你又没错,爷爷会为你讨个公道的,哎,听话,不哭了。”
看着兰茵和宁擎熟练的动作,乐氏猜出这样的事情在宁府已经发生过许多次了。
她是女人,当然懂得小姑娘这不是真的难过,只是为自己辩解和争取关注的一种小小手段,平日里她其实是不太喜欢哭哭啼啼的姑娘的,但是今日看着颜安知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样子,乐氏心里竟然升腾起了一种奇妙的满足感?嗯?
当然,如果小姑娘是哭着扑进她怀里的话,这种满足感会达到巅峰。
她又看向宁擎,他的表情无奈中带着纵容,就是那种知道小猫会扯坏衣裳,但还是每天换新衣裳让小猫扯着玩的那种纵容。
颜安知没哭什么,只是象征性的让眼泪在眼睛里待了会。
但就是这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更是惹人心怜,乐氏拍拍她的手,看着小姑娘泛红的眼尾,哄孩子一样的语气不自觉的就说了出来。
“知知别难过,婶婶定不会叫你受委屈的。那沐家姑娘说的婶婶一个字都不信。”
颜安知偏头看向她,语气软软,是跟母兽撒娇的幼崽,“可是当时就只有我和她在场,只要她咬死不承认,我也没有证据……”
小姑娘虽然还没有完全长开,但是乌发倾在一边,泪眼婆娑的看过来的样子真的叫人把持不住。
乐氏强压嘴角的笑意,不想承认自己是个恶趣味的人。
一旁的宁擎心里得意,没有他们家乖乖孙女拿不下的人!
“婶婶相信你,定国公府便都会相信你。”乐氏实在忍不住了,借着给小姑娘擦拭眼角泪水的时候碰上小姑娘细腻如白玉的皮肤,“再说了,好容易从人贩子手中逃出来,你受着伤还愿意把小阜一并救下,婶婶相信我们知知是最心善的小姑娘了。”
谁跟你我们知知?宁擎心里刚得意完立刻又黑线密布。
沈家这一家子什么人呐?怕不是来抢人的吧?
在乐氏的安抚下,颜安知收住了泪,微微蹭了蹭乐氏给她擦泪还未收回去的手,一副天然信赖的样子,小声道谢,“……谢谢婶婶。”
乐氏的手感觉到小姑娘的小动作,眉眼弯弯笑的一脸宠溺。
此时想把小姑娘拐回定国公府的心情达到顶峰!
又一起用了午膳,乐氏在一旁问起颜安知的喜好来。
“宁府现如今只有你这一个姑娘,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婶婶这里。”乐氏聊了一上午的天,知晓了小姑娘的身世。“婶婶一定好好教你。”
家里的女性长辈几乎都是红颜薄命,小姑娘又生下来体弱。
爹爹和祖父哪能用教育她哥哥宁行将的法子来对待小姑娘?
又不忍心给她找个后娘,怕遇到个面热心冷的磋磨了她去,于是三个大男人对待家里唯一的女娃娃,那真是当成眼睛珠子一样爱护着,生生将人养成了爱哭的性子。
不过小姑娘性情好,从不会仗着宠爱做什么胡搅蛮缠的事情,一向乖巧。
只是姑娘家家的难免是要嫁人的,宁午禾带着小姑娘从富饶江南来到京城除了被调任,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想在京城内相熟的人家找个知根底的主母,来教教女儿怎么执掌中馈。
他们不是没想过给颜安知招婿,但暂时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只好做两手准备,到时候即使小姑娘嫁出去了,他们也不能让外人看了小姑娘的笑话。
“谢谢婶婶。”颜安知舒眉一笑,乐氏被她笑的心里头甜甜的,又咧着嘴角给她夹了几筷子菜。
沈阜被迫赏完花之后,就一直赖在颜安知身边不肯走了,乖乖的样子让乐氏咂舌。
“这几日知知好好休息,五日后来婶婶府里头赏花。到时候若是沐家的人又在那颠倒黑白,婶婶一定为你出气!”乐氏跟小姑娘保证道,听了小姑娘的话后,她就知道了沐家的德行了,虽说没有证据证明沐楚真的伤了知知,一时半会动不了那姑娘。
难不成他们定国公府还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县令了?
颜安知点头,和宁擎一起送乐氏离开。
至于沈阜,他仗着自己还小,又仗着颜安知心软软,他刚刚哭着求姐姐留下他。
叫他大哥过两天再来接他。
而被小团子念叨的大哥沈行简,下午和谢文云去跑马的时候,脑子里总是不断地回想起那个模糊的侧影来。
一边唾弃自己,一边收敛心绪。
回到府里,乐氏就亲亲热热的把人喊了过去,一看见他就笑的开怀。
但是又想到沈定叮嘱过的话,还是稍稍收敛了些,“儿子,过来,娘有事要你去做。”
沈行简不明所以,看了一眼旁边老神在在的沈定,沈定对他淡然一笑,一副我也不知情的样子。
他便心里提防了几分,小心靠近他娘。
“明个你帮娘去跑一趟宝华阁,帮娘买些好看的首饰来,再叫他们赶制几身小姑娘的衣裳。”
沈行简摇头拒绝,“不去。”
他娘真当他是傻的吗?还赶制几身小姑娘的衣服?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娘下一步定然是要他送到宁府去。
“娘还催不动你了是吧?”乐氏抬手就捏了沈行简手臂一下,结果硬邦邦的,根本就捏不动。
没好气的又打了他一下。
沈行简无奈,“我让朗月、青峰前去。”
“不行!”乐氏郑重道,“你亲自去,衣裳材质要舒适的,款式你看着让他们订做好了。后日你去宁府把小阜接回来,等衣服首饰打造好了,你再亲自给知知送去。不可失礼啊!”
沈行简反骨一身,面上应下了,但内心着实抗拒去给宁家嫡女搞这些花样。
明明是沈阜欠了人家的救命之恩,搞不明白为什么爹娘硬想把自己塞给她去?
虽然第一次沈定只是打了个嘴炮,可他们去了一次宁府之后,便纷纷打了鸡血似的,明里暗里的想让他多和宁家嫡女接触接触。
沈行简打定主意了,到时候一定要搞清楚这到底是他爹娘的意思,还是宁家嫡女的意思。
如果是宁家嫡女的意思,沈家又欠了宁家人情,他大不了躲着她。
他才不会像沈阜和爹娘一样,因为人家的救命之恩就要出卖他的色相!
沈阜如今左右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虽然能力已显,但左右还是有些叛逆在身上的,不知打脸为何物,就想着和爹娘唱反调。
沈阜:“……”算了,哥你不懂。
沈定、乐氏:“……”你爹娘永远是你爹娘。
于是乎,在沈阜第二日去宝华阁按照乐氏的吩咐给颜安知定制衣裳的时候,虽然定的都是上好的面料,但是选款式的时候,沈行简随手指了个最平常不过的款式。
至于颜色,选了两身白的,其他的都指的是他喜欢的暗色系。
他不懂姑娘家的喜欢什么,当然按着自己的喜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