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看上去实在可怜，就像如果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他能当场哭晕过去。
    见苏可看着他迟迟不说话，他眼里甚至流露出些许恐惧，眼泪不要钱般往下流：“小可，你别不要我好不好？我会很听话，我会比所有人都听话的…”
    就像一直喵喵叫，蹭着人的脚踝要抚摸的猫咪。
    “……”苏可还是没忍住摸了摸他。
    算了，他又没错。
    在苏可的视角里，苏木从来都是对她坦诚的角色，干净单纯得像绵羊白兔，反倒是她有目的性地利用他，是她一直在背后做反派的角色。
    苏可的手一摸上去，苏木就主动蹭上来，脸颊贴合她的手心，撒娇般蹭了蹭。
    但这样亲昵的举动仍不让他感到安心，他不止休地问着苏可，非要她从嘴里说出类似不会丢下他、不会抛弃他的话，确信她真的不讨厌他才行。
    苏可半分无奈，也有些犹豫。
    这种话对她来说是有点羞耻的，不要丢下、不要抛弃对宠物，对小狗说还好，她也能做到。但对人，还是曾有过关系的人，就有一种类似情话的承诺的感觉。
    就是要对他负责，就是要如她所说的那般，不能抛弃他…那种责任。
    苏可逃避承诺。因为承诺所带来的责任对苏可来说就像绳索，会束缚她，某些时候还会让她不得不抛弃她某些东西。
    苏可看着苏木，看了很久，直到耳朵都快要被他磨出茧子了，才叹口气说道：“我不会因为这个就抛弃你，我也知道你一直都比别人要听话。”
    这个回答并不让苏木百分百满意，但有百分之二十，他也很满足了。
    但苏可顿了顿，竟然又突然说道：“所以我不会抛弃你的，你别害怕了。”
    这句话说完后，不仅苏木愣了，苏可自己也愣了。
    她也搞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赶着去接自己觉得麻烦的东西，她明明只要说完上一句话就可以蒙混过去，但看着苏木脸上轻微的失落，她就莫名顺着苏木的心意说出来了。
    语气还那么自然，让苏可都有点想逃了。
    但苏木没让苏可有机会逃跑，在短暂的不可思议后，他反应过来，连忙扑上去抱住苏可。双手紧紧抱着苏可的肩膀，身体微微颤抖。
    他难道是在做梦吗？他真的从小可嘴里听到了那句话？
    苏木甚至还有些怀疑，但跳到喉口的心跳，咧到耳朵的嘴角，诚实地反应出主人的兴奋。
    他捏紧拳头，用力到指甲陷进肉里，因为他怕忍不住就贴上去亲吻苏可，怕忍不住做更过分的事。
    他的舌头，口腔，还有心脏，腹部都痒到极致，像被人拿羊毛掸子骚弄一般。
    苏木开口想说话，但第一声竟然是笑声，压抑着自己，才有些抖着声音问道：“小可，真的吗？刚才不是我幻听吧？”
    苏可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苏木抱着她的手臂的滚烫，脑袋靠在苏木的肩膀都能听见苏木胸膛的心跳…他这样激动，弄得苏可都有些害羞。
    她双手垂在身侧，也不知道该不该抱他。
    迟疑片刻，才抚上他的背：“嗯，我说了。而且，我什么时候抛下过你，你在怕什么？”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可才突然想起，好像是有…幻境里的时候。
    苏可将苏木推开，莫名有些紧张地看他：“你，不会想起来了吧？”
    ……
    “嗯。进入心境后，我就想起来了。”苏木垂下眼，轻声道，“抱歉，我不知道我在幻境的时候，对你做了不好的事…”
    苏可：“……”其实她当时也挺舒服的。
    真狡猾，如果苏木埋怨她，或者态度强硬点，苏可会觉得他无理取闹，但现在苏木先给她道歉，倒弄得苏可有些不好意思了。
    而且本来在幻境中她和苏木都是失忆状态，苏木动情，她没有拒绝…后面也是没有给苏木选择权和知情权就直接让师父把他的记忆封锁了…
    “你……”苏可抿抿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沉默片刻，问道：“你不怪我吗？”
    “是我先做错事，小可拒绝我也正常。只是…”苏木握上苏可的手，贴在自己脸颊，“只是小可，能不能再多给我一点信任？拒绝我或者不情愿，我都不会背弃小可的，我会乖乖听话…”
    他是撒娇卖惨的高手，不责怪苏可半分，把自己放在最低处，怎样都能归成自己的错，将选择权交给苏可，让苏可来定夺——看似是这样，但其实苏木早清楚苏可性格，知道怎样对苏可能最大概率获得成功。
    苏可拒绝他，他就放弃？怎么可能。他是绝对不会放苏可离开的。
    当然以上苏木的心机，苏可并不知道。
    她看着捧在自己手里的苏木的脸，他望上来的无辜可怜的表情：“……”
    苏可：“幻境那次是情况特殊，以后我不会这么草率地决定的。”
    就是心软了，顺着他的话、答应他的意思。
    苏木瞬间弯了眼，凑上去想像以前那样蹭她，但苏可却吓了一跳，下意识后仰躲开。
    还是第一次没蹭到的苏木茫然地眨眨眼，想抬头去看苏可的表情，却被苏可按着脑袋转移话题。
    “先不说这些，现在更要紧的是你走火入魔的问题。”
    “嗯，小可不用担心，我已经有方法了。”苏木说道，“只要把心魔杀光就可以了。”
    “没问题吗？”苏可有些担忧，她还记得在黑暗里看见的那些浓稠黑影，真的杀得干净吗？
    “嗯，没问题的。”苏木顶着苏可的手，说道，“只是可能我们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苏可：“会待多久？”外面还有事要解决呢。
    听出她语气中有些急切，苏木暗了暗眼：“不会有多久…”
    他顿了顿，还是没忍住用玩笑的语气问道：“怎么？是外面有人在等吗？”
    “……”是的。
    如果是以前，苏可大概率就会直截了当地这么说，但现在，她总有种这么说会出事的感觉。
    迟疑片刻后，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把最近发生的事和苏木简单说了说。
    “……我们尽早出去比较好，不知道那群神庙里的人在搞什么名堂。”
    苏木（搞出那个名堂的人），毫不心虚，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原来是这样。”
    “但是小可不必担心，心境与现实时间流速不同，心境中一个月，现实也才过了一天罢了，就这几天时间，想必神庙那群人也做不了什么。”
    不，不是。苏可其实还担忧另一件事，就是万古宁。如果曼玛带军队找上万古宁算账怎么办？万古宁本来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又因为她得罪了神庙，尽管可能只有几天时间，但意外谁也说不清。
    但是，如果让她放着苏木不管，自己先出去，她也做不到，心境里九死一生，她不可能放苏木单独在这。
    因此也只好点头：“好，我会尽力帮你。”
    苏木一看就知道苏可是在担心万古宁，心里不爽，但苏可伸手撸了撸他的头，他又立马被顺毛好了：“小可待在这里就可以了。外面全是心魔，小可比我更危险。”
    苏可：“……”想到之前那些黑影的反应，好像是她更危险一点。
    所以苏木心魔的起源全都是她？而且她记得还有十几岁的苏木吧？不会从小时候开始就有了吧？…而且那些黑影说的话，难道就是心魔产生的原因？难道苏木每天脑子里就是在想那些东西？
    感觉心中苏木纯白的滤镜有一点碎掉。
    苏可将苏木推开，恢复平时的无情模样：“那你别说闲话了，快去消灭心魔吧。”
    “好，好。”习惯了她的性格，苏木有些无奈地起身，离开前还看了看苏可，“那我走了…？”
    “嗯，快去吧。”苏可扯起被子盖好，冷漠地挥手。
    真冷漠…苏木关上门，深吸口气，但冷漠的样子也好可爱啊小可。
    离开苏可后，苏木有种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感觉。
    一切是真实的吗？不会又是他的某一场美梦吧？他想开门回去再问问苏可，想要再抱着她，再黏糊糊地和她说些话。
    但念头刚起，身后就幻化出一道人影。
    苏木转过身，看着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看着他因嫉妒而扭曲的脸，扬起眉毛：“她对我说，不会抛弃我哦。”
    ……
    在漆黑一片的意识空间里，唯有一处与其他地方不同。
    那里有绿意盎然的山野，矮小但温馨的小屋。耀眼，明亮，一片生机勃勃，与四周黑沉沉阴暗暗的环境格格不入。
    按理说，这样光明的存在是会引得黑暗厌恶、不满的，但若仔细看，就能看见，在黑暗与光明的交接线，无数的黑影涌动、聚集，像翻滚的潮水般，只为了靠近光明一步。
    但在触碰到草地时，都被会毫不留情地斩断手脚，化作不甘的黑雾，被斩断者全部吸收。
    苏木守在小屋前，第一次觉得自己像虫子一样缠人又招人厌恶。
    …不，那是群冒牌货。真不知道哪来的厚脸皮，呼唤着苏可的名字，叫嚣着要取代他——怎么可能取代得了？那群冒牌货，连他半分宽厚也没有，嫉妒的样子还真是丑恶。
    苏木一边心里碎碎念，一边无情地斩杀与他同源的心魔。
    成行的心魔实力都很强，苏木虽然杀得痛快，但一时也无法将他们彻底消灭，只能斩断他们的手脚，一点点吸收他们。
    ……
    外面打得火热，但苏可在小屋里却什么都听不见，在窗边也只能看见一片祥和的蓝天绿地。
    她知道一定是苏木做了什么特殊处理，因此再无聊，也没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开门出去。
    苏可坐在窗边看了会儿风景，又回到床上坐下，用灵力幻化了几个人偶，开始自娱自乐地玩了起来。
    等到外面的“天”快黑了，苏木才回来。
    苏可将灵力收回，“没事吗？”
    “嗯。”苏木走到她身边坐下，“暂时压制了。”
    苏可看着他眨了眨眼：“那你回来干嘛？”
    “…我就不能休息下嘛？”苏木有些委屈，伸手抱住苏可，“挥了一整天剑，很累的。”
    “……”苏可，“哦。”
    苏可将他的手扫开，站起身：“那你快休息吧。”
    苏木双手撑在身后，委屈巴巴地看她：“小可难道不想要我回来吗？还是果然和我有了隔阂…明明以前都不会在意的…”
    “不是。”苏可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说道，“你不是累了吗？”
    “…是啊，所以我才回来。”苏木站起身，凑上去撒娇，“小可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想要小可抱抱我，我才回来的。”
    “小可，小可…”他又开始像以前那样无赖式撒娇。
    苏可被他吵得头疼，最终还是妥协了。
    被他像小熊玩偶一样抱在身前，苏木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双腿压在她两边分开的腿上…完全锁住她的姿势。
    有点不自在，也有点怪。
    苏木还晃悠着他的腿，结实有力的大腿压在苏可的腿上，像压了两块厚重的石头。
    他在她耳边说些话，叽叽喳喳、罗里吧嗦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苏可自他压上来就没听进去一句，脑袋懵懵地觉得有些不妙。
    直到苏木脑袋靠上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声音轻柔低沉，带着点撒娇的沙哑：“小可，你在听吗？”
    苏可才眨眨眼，反应过来。
    “小可又无视我…”
    苏木的声音在耳边沙沙的，像是沙子磨进耳膜里，有种痒痒的感觉。
    苏可不由得歪头躲了躲，“…不要靠这么近说话。”
    “为什么？”苏木这么问着，但望着苏可的眼里却满是笑意，之前每次都是被她推开按住所以没看见。
    但这次，他能清晰看见，从她的耳根处，像是胭脂晕染开一样，有一层薄薄的淡红，连带她精致小巧的耳朵，都透出粉红色。
    好可爱，像薄皮的虾仁小笼包。
    苏木一瞬不瞬地盯着，思索怎样才能不经意地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