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青铜风铃响心意
作者:谈扉   将军辞最新章节     
    刘沅回去的路上就被萧衔拦住了,在她被公孙祉叫出去的时候他就发现不对了。
    “你何时回来的?为何不派人送一封信?”
    他与程十未几乎是形影不离的,因此对刘沅的这张脸也会熟悉很多,自然能识破她的一些伪装。
    刘沅用伞推开他的手,也不准备欺瞒什么,理了理头发,她坐在亭子里,望向外边稀稀疏疏的雪。
    今日的雪小了很多,她回想起刚刚巷子里的事,公孙祉是不是太过平静了些,而且他当真没有怀疑什么吗?
    “殿下,我也是刚刚回来的,本想着休整一会儿的,只是不巧你们两个都被我遇上了。”她回头看向他,“看来殿下是能分清我和未儿了,怎的殿下今日也去了花月楼?”
    萧衔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有些出神,许久才轻轻道:
    “箐儿流产了,就在昨日。”
    听他的声音好像是很疲惫,也是,他们都很看重自己的孩子的,再说箐儿的身孕也有些时日了,没过多久就要生了,这个节骨眼上没了怕是箐儿的身子也不好受。
    “听林叔说是箐儿不小心摔了,就是昨日。”
    昨日?
    刘沅觉得奇怪,昨日她监视萧衔的时候他就在府里,怎么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不知道的吗?而且府里竟然也没什么动静。
    突然,刘沅有一种不好的想法。
    “那她现在可还好?”
    这里和医术还不及现代,像五个月那样的流产的话也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所幸命留住了。”
    两人走到亭子里,萧衔坐了下来,一路的沉寂,刘沅也不去问他,她心中有个不太好的想法。
    用人不疑的道理她明白,可是人心难测,她也不得不留个心眼了。
    萧衔看着她问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刘沅看向他,微微笑了笑,说来也奇怪,在这个世界里的名字与在她原本世界里的那个名字一模一样:“刘沅,三水元。”
    萧衔又问:“湘水河畔的人是你还是未儿?”
    刘沅不知道他什么目的,可是看他那认真的模样也能猜出一二:“自然是未儿。”
    “也是。”萧衔笑了笑,理了理袖子,又靠在围栏上,那理好的袖子便又被弄乱了,他看着也不准备再去理,“本王同未儿相处许久,不过与你倒是极少有相处的机会,本王以为你们之间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未儿待本王的态度与你不同。”
    这几日的雪少了很多,不过还是能积起厚厚一层。
    萧衔观察着刘沅的反应。
    她认真思考了几番,眉眼舒展开来:“殿下,会有时间的,我同未儿可不能说是一模一样的,殿下以后自然会知晓的。”
    似乎很少踏入豫王府,一切的东西还是有些陌生的。
    府里的装饰能用奢侈来形容,其实萧衔也并不喜欢那些东西,就是要伪装自己,每月换一次府内的饰品,若不是公孙世阳为了凸显他的仁义萧衔还真买不起那些东西。
    “你那住处早就打理好了,你似乎还未去看过。”
    刘沅总是觉得自己与萧衔之间的相处挺别扭的,她没把他当上级来看,他也不在意那些礼教,不过还是得改变一下自己的态度,对萧衔她可不能被他的表象所迷惑。
    一个自幼寄人篱下的人,还得叫杀人凶手为父皇,还是官儿时刘沅便见过了那些皇子是怎么欺负他的,公孙世阳看在眼里也不曾说过什么。换句话说,在公孙氏的王朝里没有把他当人来对待,连府里的那些侍卫也没几个是他自己的人。丧家之犬,哪有人会在意。就算是时常出入的花月楼又能有几个是真心对待他的,背后还不知道会怎么嚼他的舌根子。
    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的人,他甚至不能说是一个正常人。刘沅至今还是觉得这个人不可深交,她对他的态度一直以来都是蕴含着同情的。当官儿时第一次见到他,他死咬着牙被那群皇子踩在地上,满身泥污和伤害,他紧握的手她看见了,那群皇子也看见了,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惩罚。在那些人离开后,她才悄悄走上前去躲在假山后边,可还是被他发现了,他那时十多岁,很多事情他都知道,他对着她笑了笑,一直含着的血不禁渗了一些出来,他急忙去擦,待确认擦干净后又望着她笑,全然没发现自己还是跪在地上的模样。
    刘沅停了下来。
    “殿下,我会尽心尽力帮您的。”
    萧衔回头看向她,她看自己的眼神好像不同了,不再如同冰山一般冷冽,似乎温柔了许多,她看向他的眼神很坚定,萧衔能感受到,这种感觉未儿从未带给过他。
    “好。”
    萧衔笑了笑回头继续走着,刘沅就跟在身后。看着她那副乖巧的模样,萧衔倒是觉得有些意外了,刘嵊不止一次给他写过信告诉他刘沅是个怎样的人,她脾气很倔,认定的事情极难改变。听到她给了自己的一句话,萧衔心底放心不少。
    这个人似乎也不是想象里的那么难以对付。
    回到竹林里的屋子,浣儿也悄悄跟了过来。
    现在府里对于萧衔突然带回来的男人很好奇,不少人都猜测着什么。
    刘沅摆弄着桌上的东西,这些都是她让浣儿从程家带来的又搬到了这里,而后她看了看一旁帮忙整理的人道:“浣儿,我不在的日子里未儿怎么样了?”
    只见浣儿神色一变,有些苦涩:“小姐,很多人都觉得你们一模一样,可是浣儿倒是觉得程十未可比您要狠毒很多。”她叹了口气,“箐儿和王爷那个孩子不是偶然滑掉的,小姐一直在外边我也很难联系到您,自从程十未进府后用嫁妆给了那些下人多少好处人心倒是收得满满当当的,知道箐儿有身孕后也是殷勤地送补药,药里掺了不少东西,都是慢性的,那些大夫也看不出来,时间到了就滑掉了。”
    果然。
    女人对自己的丈夫都是有占有欲的。
    “这事殿下知道吗?”
    “殿下现下喜欢她喜欢得很,也是不会相信这个的。”
    瞧着浣儿的反应,刘沅倒是笑着:“你们之前就不对付,现在我让你跟着她倒是委屈你了。”
    浣儿是真的无奈:“小姐,她的表面和您确实一模一样,但是里子还是很大的区别的。”
    浣儿看了看刘沅,有些犹豫,而后还是说了出来:“小姐,初八宫里夜宴小姐没去,公孙祉找了她,不让人跟着,我后来问过她,她净是敷衍。”
    公孙祉?
    大概是朝朝的那个反应让他怀疑了所以想证实一下吧。
    不过……
    想到他今天那副模样,确实是有些不对劲。
    “浣儿,告诉未儿等着我,我现在要出去一趟。”
    “小姐,天已经黑了……”
    再去看刘沅时,她已经跑出了,浣儿也是摇摇头。
    若不是刘沅,她还真不想一直跟在程十未身边保护她,明明刘沅才是在刀尖上走着的人。
    她拿起刘沅放在箱子里的画,看了几张过后就是一直重复临摹着前面几幅,这画的笔法很特殊,她也只在刘沅这看过。画上有一群人的,有一个人的,有景,有很多她没见过的建筑。
    看着那张画着一个人的画,她之前也看过很多次了,也问过刘沅,她一直不愿意说,但是她看着这幅画的神情她能感觉到刘沅的感情是怎样的,那种怀念的模样,与她平时满身尖刺的模样不同。
    她走了出去,回头看了看这间屋子,不久前还是破烂不堪的屋子就几天时间焕然一新了,屋子里的摆设是萧衔一个个去找的,屋檐边挂了一个青铜风铃,听惯了竹叶的声响偶尔天天别的也不会太腻,反而会让身心放松许多。
    萧衔的心思她还真看不明白了,他对程十未的宠爱她是看在眼里的,可是总不能是因为刘沅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就这样对她吧。不过以刘沅那性子,萧衔的这些心思恐怕也是白费劲。
    看见浣儿走了回来,程十未坐得端正了些,这些日子萧衔极为宠溺她,吃食物品都是用的上好的,她整个人也与先前那病殃殃的样子大不相同了,看着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
    她拿起桌上的茶,放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又拿起绣帕擦了擦嘴而后才开口问道:“是小姐回来了吗?”
    浣儿原本是不想搭理她的,可刘沅走之前又给了嘱托,她眼睛一横,面无表情说道:“小姐让你晚上等着。”
    程十未又抿了一口茶,慢悠悠看向浣儿,她可不觉得自己与浣儿是平等的。
    “小姐回来之前怎的都不与我说一声了?”
    见她那副不敬的样子,浣儿咬了咬牙,随后又笑着看着她:“出来太久了,你是又想回去了吗?”
    浣儿看着她就烦,那副原本清冷的相貌在她脸上长着浣儿也不觉得清冷,反而有些反胃恶心,她可真搞不懂萧衔为什么还会分不清她们。
    见她这副模样对自己,程十未也不恼,就是淡淡地笑着,不得不说她学刘沅学得确实很像,从小到大的模仿,连她自己都以为自己原本就是这样子了,哪怕别人都怀疑到面上了也不会动容,骗过别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也骗了,可见,程十未骗自己骗得很成功。
    “说笑了,我能与殿下在一处还是小姐允的,自然要好好执行这份命令才是。”
    浣儿听到这话便笑了笑,从腰间隐蔽处拿出一把匕首来,大致一看像狼牙,可是这匕首也铸了倒刺,怕是给人来一刀不连皮带肉扯下来一块也是不会罢休的。
    “你大概知道我是什么人,若是有天你有了别的想法……”浣儿指了指一旁的桌子笑道,“我会把你的头放在高山的祭台上,再点三支香,而且放任老鹰去啃食你的头,至于身体……大概会丢进深海。”
    她知道这话吓不到程十未,只是告诉一下她自己的立场。
    程十未微微点头,神色平淡,她能感觉到浣儿话语中透露的认真,她明白她的意思,至于自己有没有别的想法,目前还是没有的,她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她知道自己是被人遗弃然后被带到刘沅身边的,她知道刘沅身后的人更加恐怖,可是她目前能感受到的一切都很好。她并没有受过什么伤,拼死拼活的一直都是刘沅,她只需做那个程家小姐就好,学的也是四书五经,吃的是山珍海味,这样的生活没几个人会拒绝。
    等着刘沅时她会练练她的字,虽说已经炉火纯青了,但是这个习惯留了下来。
    刘沅的字很漂亮,如同竹节一般节节分明,刚劲有力,收笔处犹如刀锋一般,正如同刘沅这个人一样。
    屋外又开始下雪了,她抬头望了望,萧衔立在雪中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想着要拿伞过去,最后还是放下了。这人做事不会亏待自己的,她不好过去,万一打扰了他的思绪就不好了。
    小时候宫里叫仪态的嬷嬷将萧衔教得很好,站如松,挺拔威武,衬着雪,显得温柔不少。
    等他兴致过了她便拿着披风去给他披上。
    四目相对皆显柔情,萧衔宠溺地将她拉入怀里,紧紧抱着她,似乎她即将消失了一般,倒让程十未觉得奇怪,因着不好问,她也没开口。
    “未儿,如今你是离本王最近的人了。”
    程十未满心欢喜,喜爱的人如此宠溺,自然会有一种获得感。
    “殿下,往后未儿也是会站在您身边的。”
    林项就站在不远处,他也是公孙世阳放到萧衔身边一个探子,好像已经有十多年了,萧衔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如今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他自然也是欣喜的。
    他将信条放进信筒里将鸽子放飞,每月都会给公孙世阳汇报三次关于萧衔的动作,他越长大能写的就越少,怎么看这人都不像会做什么的人一样,不过暴风雨前的宁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林项也只能期望萧衔这辈子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