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早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周富的儿子跟宋伟光差不多大,十几岁的男孩子在外头干什么,能是宋夏荷一个孕妇管得住的?
哪怕周家人稍微有点人性,也不至于放任周富朝老婆动手。
云早早诧异过后,又想到一个的问题:“这事,家里知道吗?”
宋大强两人那么抠索,给宋伟光找学校拉关系花的钱都好几百,不可能拿不出这点医药费吧。
她这样问,宋冬梅本就怒意勃发的眼神简直快冒火了,就连向来爱帮村娘家的老大宋春雪也一脸难堪。
宋冬梅在这一刻简直恨透了那对父母。
她冷笑一声:“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向来只有往回拿,哪有往外掏的?就指着这事拿捏周富那个畜生呢。”
这样的家,她真是一天都住不下去了。
云早早唏嘘万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也不再试图安慰宋冬梅姐妹俩。
她毕竟没真正活在那样的环境里,对宋大强两口子的厌恶只是因为她不喜欢这种品行的人,要论将心比心怕是很难明白宋冬梅这些年的苦楚,更不懂她的心境。
不管说什么,怕是都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
宋冬梅姐俩也没指望云早早说什么。
名义上大家一母同胞,但感情上她们是疏离的,只比陌生人多了一条不得不见面的血缘纽带,云早早什么都不说便愿意借钱,这对她们而言已经足够了。
宋夏荷在离食品厂最近的三医院。
三人是一路跑过去的。
到医院时,云早早累得快虚脱了,腿软得跟面条差不多,最严重的是胸闷气短,让她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她用袖子横抹了额头的汗,没说抱怨的话,只是靠在墙上喘了会儿气,等呼吸平息了,才追上去。
此时宋春雪两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云早早蹙眉,急得跺了下脚,没去四处寻她们,径自到收费处交了钱。
费用比她想象的更少一点,一百六十多。
但加上接下来的住院费,打吊针的钱,差不多得交两百左右。
云早早情绪莫名地丧。
这个数额让她对宋家姐妹的生活状况有了进一步了解。
只是她不明白,宋春雪家里还得养孩子,一下拿不出这么多钱很正常,为什么宋冬梅也没攒下钱呢,她在南边打了大半年工,回家后又在运城找了活儿,怎么都不可能混得如此凄惨啊。
她肚子里好多好多疑问。
但云早早知道这会儿不是她谈这些的时机。
问了宋夏荷的病房号,她带着沉重的心情往病房方向走。
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宋冬梅的大嗓门:“我早就说过,周富那人不行,他看着你遭磋磨这么多年,明知道你肚子没动静是他自己的原因,但遇到不合意的事他还是拿这个理由来打你,他就是个烂人,偏你信了妈和他的鬼话,觉得他能改。现在好了,都把自己折腾进医院了,你别不说话啊,光流眼泪有用吗,遇到啥事你都的不吭声……”
云早早听她越说越火大,也越说越过分,赶紧推门进去。
谁料宋冬梅回头看了她一眼,继续痛心疾首地骂宋夏荷:“你说你有什么用?连哭都不敢发出声,你倒是说说,现在打算怎么办啊?”
床上,宋夏荷面无血色,嘴唇白得吓人,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的哭是寂静无声的。
双眼空空的,好似没一点人气儿。
云早早看宋春雪坐在旁边一个劲抹泪,没想着劝劝宋冬梅这炮仗,心里叹息一声,赶紧打断宋冬梅的叨叨:“诶,四姐你少说两句,二姐刚做完手术浑身都痛着呢,你要劝她也不要急于一时嘛。”
病人本来心理就脆弱,外人再一顿指责,那不是坏事吗?
尤其是宋夏荷这种从小被灌输了“以夫为天、男人干啥都对、女人就要乖乖熬着”的思想的姑娘,这会儿恐怕都不敢怪娘家和婆家,只一个劲痛恨自己失了孩子,她指定将大部分责任揽在自己头上。
宋冬梅在这个时间段里骂她懦弱不懂反抗,只会无形中加重了心理包袱。
万一宋夏荷钻了牛角尖,不想活了怎么办。
可惜宋冬梅没想到这一茬。
她是恨铁不成钢啊,张嘴还要再说。
云早早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觉得这一大家子憨的憨,倔的倔,明明关心呢说出来的话偏生刺耳得很,听得人头秃。
她拼命使眼色宋冬梅就是没看见,云早早在太阳穴上按了两下,连忙把她拽到一边,“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说罢,云早早走到病床前,握着宋夏荷的手,轻轻拍了拍,声音放得愈发轻柔:“身体最重要,养好身体你想咋样就咋样,有我们在总不能落个孤立无援的地步,对不对?大家肯定会帮你出气的。”
“至于孩子……你现在把身体养好了,他才能重新投生到你肚子里给你当儿女啊。”
宋夏荷眼睫微微颤了颤。
眼泪再次滑落,身体一开始是微微颤抖,随即颤动的频率加快,她两手捂着脸,呜呜咽咽的哭泣着,或许是找到了发泄的渠道,宋夏荷哭声渐渐拔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儿子啊,是妈对不起你啊……”
云早早:……
行叭,儿子就儿子!哭出来就好。
就怕委屈藏在心里,越想越走不出来。
“大姐,你开解开解二姐啊。”云早早给宋春雪打完招呼,强行把宋冬梅拉了出去。
出去后,她顺手把病房门关上。
宋冬梅被她这一番动作弄得有点懵:“你拉我出来做什么?”
云早早无奈:“你也太凶了。她身上刚掉了块肉,周富那狗东西又那样对她,家里老两口也也没点当爹妈的样子,一点没想着给女儿张目撑腰。她心里痛着呢,你还一顿铁拳猛锤,就不怕把人给彻底锤垮了啊。”
“我看之前就是太和风细雨了!”
宋冬梅双手抱胸,倚在墙上,对这个姐姐是又心痛又气恼:“我们为了她好,利害关系给她一顿说,她扭头就被哄回去了,这就算了,也不知道那周家怎么给她忽悠的,她就信了,我一说周富不好,她就跟防贼一样的看着我,当我劝她是为了破坏她的家庭,想让她跟我一样被人笑没人要……”
宋冬梅是真的被这个二姐给伤着了。
但她闹成这样,她总不能见死不救。
“……还好有你在,否则连住院的钱都没有。”
她就算没结婚,也知道女人流产后不精心养着会影响以后,说不定就没法生了。
既然说到钱的问题,云早早就问了:“你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怎么手里一点钱没有?”
说到这儿,宋冬梅脸色阴沉。
沉默了一会,强忍着悲愤说道:“我原本攒了四百多,但上个月二姐回家报喜,跟妈说要帮我介绍对象,她对着咱们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对着妈那就是一个漏勺,就把我攒钱的事说了。你是知道爸妈脾气的,他们就把钱拿走了。”
她坚持不给,刘凤娟就把她关屋里,不给吃不给上班,还说马上把她嫁出去。
因为她之前跑过一次,这次爹妈学精了,直接把窗户给焊上了,门上还挂了锁。宋冬梅熬了两天,想着钱没了可以再攒,要是被强行押到别人家她这辈子就完了。
这才把藏着的钱交了出去。
一得了自由,宋冬梅立马找上班那饭馆的老板预支了三个月工资,直接在外头租了房子,再也没回去过。
说实话,宋冬梅心里其实挺怨宋夏荷的。
要不是大姐打电话给她,都不知道她出了这事。
但有再大的怨气,她也不想亲姐姐丢了命。
云早早听完,都快翻白眼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她什么也没说,安慰地拍了拍宋冬梅的肩膀:“出来得急,也没跟家里交代一声,我家那个皮猴子醒了见不到我就要开嚎,一直得哭到我抱她才消停。反正医院里也没我啥事了,我就先回家了啊,还有需要帮忙的话,你直接来家里找我。”
“……嗯。”
回家路上云早早还在想宋夏荷的事。
周富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宋夏荷则是被车家养得好坏不分。
这种人可怜,让人特别想帮她,把她拽出泥淖;但她有时候做事又可恨得很,或许那不是她的本意,但就是无形中伤到别人。
对这样性格的人,云早早在伸手援助时就会犹豫。
生怕人没拽出来,反倒把自己拖坑里。
这次说什么她都不上赶着出主意了,就等宋夏荷自己拿主意,她要是敢豁出去自己就帮,要是再跟个泥瓦匠似地和稀泥,那可拉倒吧。
她要是想受罪,其他人真没必要拦着,回头还落不到一个好字。
欠不欠呐?
过了几天,听说宋夏荷雄起了,向周富提了离婚。
有宋冬梅这个嘴皮子利索不饶人的妹子,尽管宋周两家都不同意,但在宋夏荷威胁他们说要告周富挖公家墙角,这些年将厂里的东西搬回家的情况下,这婚还是离了。
正当云早早以为她要跟宋冬梅一样,找个活计先干着,自己养活自己。
没想到宋夏荷在家里呆了不到十天,宋大强两口子就又给她说了一户人家,食品厂不远的猪肉摊老板,那男的长得五大三粗一身肥肉,也是三十好几了。
唯一可取之处便是前头媳妇没留下孩子,宋夏荷嫁过去不用给人当后妈。
都是二婚,没选择大办。
就选了个吉利日子,猪肉摊老板骑着拉猪的三轮车将宋夏荷载走了。
云早早被他们的效率震得目瞪口呆。
随即暗暗腹诽,还好她没自作多情去给宋夏荷抱不平,人家就是一株柔弱的菟丝绒,只要有树让她攀就成,哪管那树有没有刺啊。
她嫁人那天,云早早去了一趟宋大强家,宋夏荷见了她也没提医药费的事,云早早又不是不分场合的人,也不可能在别人大喜的日子催债,便也没提。
还是宋冬梅追上来塞了二十块给她:“那钱是我从你手里拿的,剩下的一百七我慢慢还你,成吗?”
云早早啼笑皆非。
赶紧把钱推了回去:“你借钱是为了谁啊,我不找她本人要偏得找你还,那我成什么了,你赶紧拿回去,这笔钱我肯定算在宋夏荷头上的。”
这点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但她就是看不惯宋夏荷的处理方式,懦弱就算了,还忒狼心狗肺。
有钱没钱,说一声总不会要她命吧,她一时半会拿不出来自己也不可能丧心病狂逼她还啊,她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怕宋冬梅犟着非得给她,两人拉拉扯扯大半天,云早早跨上脚踏车,脚往地上一蹬,赶紧跑了。
回到家,刘雯兰那边来了电话。
好消息总算驱散了哽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的那股郁闷。
“真的啊,两万二他们同意卖了?”云早早以为还得僵持一段时间呢。
就听电话那头刘雯兰得意地说:“你也不看看我是谁,那左邻右舍有我刘雯兰不熟的吗?这关系套关系,一重又一重,老太太两口子儿子那边催得厉害,拖到现在可不得着急了啊?”
“今天有空过来办手续吗?有的话,我就跟人家约个时间,一手交钱,一手拿房本。”
云早早求之不得。
“行的,我有空,咱们就三点,房管局见面。”
刘雯兰:“好,我跟他们说去。”
挂断电话,云早早先到屋里看了看宝宝,摇篮床上套了一层薄纱挡蚊子,她睡得喷香呢,小嘴微张着,可爱地打着小呼噜。
“曾姨,我还得出门,一会儿记得给她喂奶粉啊。”
曾姨:“好,我知道了。”
云早早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拿起存折就出门了。
之前过户南云巷院子时,云早早来过房管局。
这次三拐五拐,模糊的印象再加上大胆问路,两点五十她就找到地方了。
在房管局门口树下等了几分钟,刘雯兰和另一个四十上下的大嫂领着一对老夫妻慢慢走了过来。
云早早挥了挥手。
刘雯兰乐呵呵地应了一声,侧首跟老两口介绍云早早:“这就是想买您房子那大妹子,看看,斯斯文文,有文化着呢。”
云早早掀起唇角,笑得倍儿灿烂。
刘雯兰又说:“云早早,这是陈大爷,许阿奶。得,咱们就别站着了,进去把正事办了吧,对了,你钱带齐了吧?”
“陈大爷,许阿奶,下午好。”打完招呼,云早早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陈大爷赞赏地点点头:“你这姑娘年纪不大,考虑得还挺全面的。美国佬用美元,咱们的大团结使不上,你没取出来是对的,一会儿咱们办完过户直接到银行,把钱转到我们的存折就行了。”
弄完他们再找时间把人|民|币按汇率换成美元去。
刘雯兰听陈大爷这么爽快,诧异地挑了挑眉,给云早早飞了个眼神过来,略带几分亲近的调侃:“大爷你就不怕过了户,咱们不给钱啊?”
陈大爷虎着脸:“那你们会吗?”
老太太脾气挺好,脸上一直带着笑,满意地看着云早早:“这姑娘眼睛又亮又干净,不像骗咱东西的人。我们人老了心没老啊,在看人方面还是有点眼力见的。”
云早早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嗯,刘姐你别拿我开涮,那种缺德事我肯定不会干的啊。”
刘雯兰:“你看你……”
几人笑呵呵地走进房管局,没一会儿,清安大道那栋小楼就换了主人。
一行人又赶去银行转账。
这年头两万多不是小数目,银行工作人员核实了好几遍,才将这笔钱划到陈大爷的存折上。
云早早看着手上新出炉的房本,乐得嘴角都快咧到天上了。
进了家门,她把自行车往墙角一放,整个人像那快活的小鸟,蹦来跳去,没个稳重的样子,嘴里还哼着最近电视里放得正火的那部《武则天》的主题曲。
“谁濒临绝境,心中会不吃惊
谁临困苦里,身边会不冷清
无援助无照应,哪一着敢说必胜
谁人到黑夜不望能照明
……”
曾姨冲好奶粉正好出来,看见云早早跟个蝴蝶似的手里举着一个什么纸样的东西这儿转转,那儿转转,心情美得很,便笑道:“太太是遇着什么开心事了?”
“算是吧。”云早早没多说,接过奶瓶:“小乖醒了吗?我去喂吧。”
曾姨点点头,到厨房忙去了。
那头,云早早拿着奶瓶进屋,小宝宝安安静静躺在摇篮里,一见她靠近马上手舞足蹈起来,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灵活转动着,嘴里“a,a”的叫着。
云早早故意逗她。
拿着奶瓶后退,她一退远,小家伙的眼神也跟着她的方向飘。
一开始只是怯怯的小声“啊”了几声,看云早早越走越远,她急了,声音突然拔高,奶凶奶凶的吼了两声,云早早被逗得大笑不止。
赶紧跑上前。
先看着宝宝的眼睛,等她有了回应,云早早才柔声哄着:“宝贝儿,你刚才为什么凶妈妈啊,妈妈特地给你冲了吃的呢。”
宝宝眼睛一眨不眨,嘴巴小小的蠕动着:“阿~~~”
“来,妈妈抱抱。”
小家伙伸出小手,期待地看着云早早:“啊~~”
云早早把奶瓶放在旁边的矮几上,将孩子抱起调整好姿势,伸手在她小巧挺拔的鼻梁上刮过:“小笨蛋,只会啊啊啊。”
她拿过奶瓶正要喂她,没想到小家伙左右摇晃着小脑袋,就是不喝奶粉。
她将奶瓶拿开,她就往胸前拱。
云早早叹气:“挑食。”
她要不在家时,闺女就老老实实的,奶粉喝得可开心了,但只要自己在家,她就惦记着母乳,怎么也不肯动奶粉,就是个鬼灵精。
云早早把这事跟楼野说过,说他闺女长了个狗鼻子,这么小就长心眼子了。
楼野还特别得意呢,哈哈大笑,嚷嚷着说这样真是太好了,以后只有他们家闺女欺负别人的份儿,没人能欺负她。
就……
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感觉。
她已经不敢想,在这样的爸爸教育下,她软乎乎的小闺女会不会长成小魔王。
云早早收回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解开衣服喂奶。
日子就在养娃中慢慢度过,期间云早早跟着楼野去了一趟港城,在他的压阵下,顺利把生意谈下来了,在参观过港城那些购物中心的各类生活馆后,云早早对未来充满了期待,浑身的干劲简直都用不完似的。
而林芳和云归安一同去了株洲。
楼野将那边认识的几个地头蛇介绍给她们,而后便没管她们要干什么。两人第一次去观摩回来后,又往那边单独跑了几趟,经过了快两个月的筹备。
她们在状元街附近开了一家服装店。
生意还不错。
得亏云归安眼光好,她挑的很多款式看着不出挑,但穿在人身上就显得格外有味道,以至于那家店很快就成了运城的潮流风向标。
不到两个月,都有资金开分店了呢。
而云早早的母婴生活馆还没有开业,那栋小楼正忙着搞装修呢。
光是店里装修的设计稿都废了十来个版本。
最后才敲定了小清新的绿白配。
那栋楼建筑面积差不多两百平,两层楼,还附带了一百平左右的小院子,不仅室内大整改,院子靠马路那边做了一人高的篱笆,全都漆成白色,靠着篱笆那一圈全都种上了各式各样的蔷薇。
原本就矗立在院子里银杏云早早没动它。
跟银杏相对那一面,云早早搭了个跟篱笆同色的亭子,搭了一个秋千。
小楼的二层面对街道那面墙全都打掉,换上了落地窗,房顶竖着彩色的招牌,特别接地气的店名:美丽baby,旁边画着一条金灿灿的小金鱼。
窗户上则贴着两个白胖可爱的小宝宝,不管顾客文化程度是什么样,都能从店铺外貌看出这家店是卖什么的。
等到装修好,又通了一个月的风后,又到年底了。
小金鱼长出了第一颗牙。
最近云早早已经在考虑给她戒奶了,小孩子没个轻重,这不,又被她咬了一口。
云早早痛得皱眉,“哎呀,你个猪宝宝,怎么老是咬人啊。”
楼野拎着炉子进屋,正巧云早早吃痛,他把炉子放在门口,转身大门关严。
“怎么了?”
云早早委屈巴巴地瞅他,咕哝道:“还能怎么,你闺女又咬我!”
“我不管,明天开始就给她断奶,让她喝奶粉吃糊糊去。”
这才长第一颗牙呢,再多长两颗,她不得被啃个稀巴烂啊,疼死她了。
“断,必须给她断了。”
楼野话语坚决,虎着脸故意说给几个月大的闺女听:“小乖最近不乖了,从哪学的,怎么老是咬妈妈呢?一会爸爸要收拾你了啊。”
小家伙侧过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瞄了一眼。
又倒回去继续喝奶,两只爪子特别护食的捂在云早早胸口。
看得人又好笑又好气。
云早早撇嘴:“瞅瞅,你女儿就会气我。”
楼野无奈一笑:“嗯,都是我女儿不懂事。”
他先将身上带着冷气的外套脱下扔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又蹲在炉子那儿烤了一会儿,等身上暖和了才走到长沙发上坐下,从背后抱着云早早。
一家三口像俄罗斯套娃一样,一个抱一个。
等小丫头喝饱了,云早早转身就把她扔到楼野怀里:“你先陪她玩,我去洗澡。”
以前一到天黑小丫头就睡得跟小猪一样,随便抱着送曾姨那儿她都不会醒,现在不行了,她得玩到九点左右才睡,简直严重影响两口子的夜间生活。
怀里大宝贝没了,突然换成了小肉球,楼野愣了半拍。
小家伙不甘冷落,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婴儿语。
又抬起上半身想要坐起来,楼野两手抓着她让她站在自己腿上,小家伙一站直,便乐呵呵地开始蹦来蹦去,身子猛地往上蹿。
楼野眉眼柔和下来,亲亲女儿白嫩嫩的小脸蛋:“闺女,你傻笑什么呢?明天就要断粮了你还傻了吧唧,笨不笨啊。”
这个月份的小孩听不懂大人的话,但是能敏锐的感受到他们的情绪,楼野嘴上嫌弃,但透露出的情绪是温暖的,充斥着满满的爱,小宝宝可能不明白这是什么,但是这种感觉让她感到舒服,所以她玩得更起劲。
还以为爸爸在夸她呢,咧嘴笑得可欢了,露出那颗刚冒头的米粒牙。
楼野伸手摸了下她的牙齿,差点被咬。
“嘿!果然谁都咬啊。”
说着,故意装得凶巴巴的样子,小丫头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圆溜溜的眼睛里好像能看出困惑,楼野用力在她屁股上拍了两下:“不许咬人,知道吗?”
父女俩就大眼瞪小眼,过了好一会儿,似是看出爸爸纸老虎,小丫头把脸埋在他脖子处,又是一阵叽里呱啦……
好像在争辩什么。
楼野把她放在婴儿床上,拿起布娃娃逗她。
父女俩各说各话,你一句我一句,聊得还挺嗨的。
云早早洗完澡出来就见小的坐在婴儿床上,脸颊鼓鼓地正朝她爹嚷嚷,大的呢,一本正经念唐诗……
场面挺温馨的,看得她好笑不已。
楼野看她进屋,放下唐诗,问:“快九点了,她今天怎么还这么精神啊?”
云早早擦着头发,随口说:“你问我,我问谁?她要是不睡的话那就别抱她过去了,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咱们屋里更暖和。”
楼野看着窗外盛开的腊梅,密密麻麻的雨丝落下,在灯光下尤为显眼。
他低头看了眼玩娃娃的闺女。
“行吧,反正旁边就有小床。”
话音刚落下呢,云早早就不赞同地瞥了他一眼:“咱们那床够宽,就让她跟我们一起睡。以前还好,她不会翻身自己睡没问题,但现在她睡觉就爱滚来滚去,万一半夜着凉了怎么办?万一捂着了呼吸不过来怎么办?”
楼野惊疑不定:“……会吗?”
云早早绷着脸,严肃地点点头:“会。”
楼野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扭头看了看兀自开心的闺女,突然觉得有些碍眼。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点点头:“好,让她跟咱们睡。”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又问:“睡多久啊,以后她都不跟曾姨睡了?”
云早早丢开毛巾,拿起吹风机准备到卫生间里吹头发。
边走边说:“小乖记性好,现在开始认人了,不能再让她跟曾姨睡,她会哭闹不休。”
楼野叹气。
伸手戳楼靖钰小朋友。
小孩儿萌哒哒的给爸爸绽放个大大的笑容:“@¥……!%*@!……”
楼野:……
他还以为孩子越小越难带,越大越可爱,他们家这个是越大越难骗,特别黏妈妈,楼野仿佛看到了小黏人精每天在他们夫妻间当拦路虎的情形,顿时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云早早吹完头发出来,小孩乖乖躺在被窝里,已经睡熟了。
这种闭眼就彻底睡过去的本领,是成年人羡慕不来的。
她蹑手蹑脚走到床边,看着靠在床头看书的楼野,又看看躺在他身边的女儿,笑了笑,准备脱鞋上床,原本要躺在孩子另一侧,就见楼野拍了拍他身边,“过来。”
云早早这才发现,女儿躺的那边床沿被婴儿床挡住了,任她翻身也不会掉到床下。
她一下就看看透了楼野的险恶用心。
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小声吐槽:“……你就没想点正经事。”
楼野挑眉,义正言辞:“那你说说,睡觉怎么就不是正经事了?”
云早早:“……”
论脸皮的厚度,她是永远不可能比得过楼野的。
“媳妇儿,你不冷吗,快上来啊,我都把被窝暖好了。”楼野把书放下,又将床头台灯调暗了两档,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就这作派敢说没有歪心思?
云早早瞥了眼盖着小被子的闺女。
慢吞吞掀开被子,屁股刚坐近被窝,人就被楼野拽到怀里,背贴着他滚烫的胸膛上,云早早推了推:“你别乱来啊,咱闺女就在旁边呢。”
楼野垂首,在她耳朵上亲了亲,含糊不清道:“闺女不会醒的,就算醒了她也不知道咱们在干什么。”
云早早还想抗议,就被堵住了嘴巴。
一床棉被将两人盖得严严实实,很快,只能隐约听见被子毫无规律的摩擦声,以及压抑娇媚的呜呜声。
……
云早早累了一宿,好不容易睡着,却做了个噩梦。
梦里,好像有人或者鬼在追她,她拼命跑,拼命跑,突然,天降巨石把她压了个的正着,眼瞧着追兵越来越近,她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好像要死了……
正在这时,她突然醒了。
这才发现闺女醒了,小屁股坐在她肚子上,正在扒拉她的胸。
明显,这丫头就是梦里那坨“巨石”了。
云早早舒了口气,睁开眼睛,生无可恋地瞪着女儿:“楼靖钰,你个小笨蛋,谁让你把妈妈弄醒的?”
楼靖钰小朋友无辜地看过来。
云早早:……
不气不气,这是亲生的,不是垃圾桶里捡来的。
她深呼吸了两下,总算把起床气压下去了,把小家伙抱着放在床空着的那边,还往她怀里塞了两个布偶娃娃,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小傻蛋,妈妈穿衣服你乖乖的啊,不许乱动。”
此时此刻,云早早无比庆幸闺女还不会爬,否则太让人头疼了。
她边穿衣服边喊楼野:“楼野!你在家里吗?”
“你快进来给小乖穿衣服。”
没人回应。
云早早又叹了声气,认命地给孩子穿衣服。每穿一件她心里都胆战心惊的,无他,全因孩子骨骼太软了,有种稍稍用力就能把她手脚折断的错觉。
给孩子穿完衣服后,云早早已经满头大汗。
她把孩子放在另一辆能推着到处走的婴儿车里,又到厨房给她冲了奶粉。
小家伙一开始不肯喝,好在她不喜欢的时候不会哭,只会扁着嘴哇啦哇啦一顿,云早早在旁边又亲又哄,夸她是妈妈最爱的小宝宝……
就这样折腾了好久,小家伙才抱着奶瓶咕咚咕咚喝着,云早早推着她慢慢往厨房走。
果然,楼野就在里面。
听到婴儿车轮子滚动的声音,高大的身影转过来:“天冷,怎么过来了?”
云早早走到他身后,瞅了瞅:“怎么是你在忙活,曾姨呢?”
“早饭已经好了,估计端到客厅去了,你来时和她岔开了吧?”
楼野手头正在榨蔬菜泥,还添了一小颗肉进去:“这东西她没见过,我先来试试好不好用,顺便给咱大闺女做点吃的。”
云早早好奇地凑近了一瞧。
觉得这东西小小的很精致,还有点眼熟。
楼野笑她健忘:“这不就是你之前非得要的婴儿榨汁器吗,我看你那店里卖这个的话还得配上成套的辅食食谱。既然要做咱们就做到最精,你说呢?”
自家就有孩子,云早早又想赚这一行的钱,那怎么能不把这些东西的功能和优势都弄明白呢?楼野一是给闺女做吃的,二则是用这种方式提醒她,免得她这个老板做得糊里糊涂。
云早早脑筋灵活,又深知楼野的个性,当即明白了他话里的深意。
她激动得扑到楼野背上,从身后搂住他:“老公你真聪明哎!”
楼野扭头,笑眯眯地:“昨天还说我烦人!”
“谁说的?”云早早眨眨眼,一脸无辜。楼野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两下,哼哼道:“一个小没良心的家伙说的。”
云早早恍然,“哦,那肯定是女儿说的!她最近脾气可坏了,就爱欺负人。”
楼野将蔬菜泥倒进宝宝专用的小碗里,斜睨着耍无赖的媳妇儿:“呵呵。”
“来,闺女,爸爸给你做了好吃的。”
楼野拿走她手里只喝了一小半的奶瓶,趁她龇牙生气的瞬间舀了小半勺蔬菜泥喂过去。
小孩儿好像愣了一下,旋即开心地眯起眼睛,这副模样跟云早早遇着高兴事时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口又一口,没一会儿碗就见底了。
云早早没形象地蹲在旁边,颇感兴趣地盯着闺女的嘴巴:“……里面都放了什么啊,真的这么好吃吗?”
“什么也没放,就一小块胡萝卜,一片青菜,加一小颗肉粒,没盐没味儿。”
楼野舀起碗里最后小半勺,递到云早早唇边:“试试看?”
云早早听了他的形容,心说肯定很难吃,但女儿在旁边吃得手舞足蹈,她又有点心痒痒,特别想尝尝。
“……呃,我真吃了哦。”
楼野忍着笑:“嗯,张嘴,我喂你。”
云早早表情变了变,还是有点纠结:“那我试试?”
楼野已经快绷不住了,他媳妇儿真是一如既往地可爱,有时候就跟小孩一样,好奇心重得不得了。
“啊~~”
云早早乖乖张嘴,楼野直接把勺子喂进去。
勺子还没收回来呢,曾姨就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云早早:!!!!
她呛得猛烈地咳嗽起来,脸瞬间充血。
楼野也慌了,把碗往旁边一放,帮云早早拍背。
“好点了吗?”
云早早都来不及回味那蔬菜泥是啥味道,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
又羞又窘,结结巴巴解释道:“……你们别误会啊,我,我没跟小乖抢吃的,楼野照着食谱弄出来的,我就是想看看靠不靠谱,先替小乖尝尝。对,尝尝而已,就一口。”
曾姨:……
那碗都空了,这叫一口吗?
楼野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声……
而后越笑越大声,笑容回荡在厨房里,夹杂着小家伙不明所以的乌哩哇啦声,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