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惜掏空身家也要把它修的像是王宫一样的富丽堂皇,只是曾经的“天上人间”随着“天宫”的到来一并被抹去了。
从远处看身后的建筑像是一具蛰伏在荒地里的尸骸,它散发出腥臭的气息让人们刻意避开它,让人们不愿意踏入这片荒凉的又恐惧阴森的场地。
曾云是个例外,没什么朋友的他只有在这里才能感觉到身后的未知一直在注视着他,背后在这荒凉的地方才能形成的东西就是他的“朋友”。
他看向新城,两千米外就是人们绕着“天宫”修筑的新城市,那里已经亮起了灯光,热闹的恍若隔世。
曾云回到大道上用了二十分钟,现在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了,这条笔直的一公里的大道两侧摆满了不许进城的半挂,有些车的车牌被泥土覆盖,曾云好心地为他们一一擦干净了。
曾云来到城内餐馆点了一碗面,正吃到一半时,外面慌乱了起来。
道路上的人和车都停了下来,他们让开了一条道:一个女孩在疯狂奔逃,她瘦小的身影后追着几个凶恶大汉。
匆匆一瞥撞见了熟悉的面孔让曾云迫不及待的从脑海里蹦出她的名字:南曦?
作为同班班长即是学校里的璀璨新星,她的容貌不管在哪个地方总是那样的吸引人的目光,以至于哪怕只有匆匆一面,曾云就能确定那的确是她。
这个女孩怎么会被一群大汉追呢?是因为她顶着一副娇柔的面貌让他们生起了歹念吗?
曾云的心里猛然担心起她来了。
总有那么一些时候,少年的热血会因为某些时候特殊的事情而变得沸腾起来,这个时候他能产生的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她!
曾云匆匆吃了几口面扔下早就理清的钱追了出去。
他跟着他们来到城郊,现在只能勉强的看见他们模糊的背影。出了城郊之后,曾云彻底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曾云继续往前,他要在南曦被伤害之前找到他们,在他们的伤害传达到南曦身体之前而为她抵挡住。
南曦是个很爱笑的女孩,她在教室里每天都会笑,这么爱笑的女孩,怎么会被人追。
曾云只认为南曦是遇到危险了,他要帮她。
这个想法在追南曦的路上越来越强烈。
但他渐渐停了下来,追到这里已经没有了路灯,曾云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他边跑边喊:“南曦!南曦!”
没有人回答,曾云就继续喊,他也继续跑,一直跑,跑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会后继续跑。
现在距离城市已经非常远,曾云回头只看到模糊的一片光彩,城市的轮廓也分辨不清。
他终于找到了南曦,但是南曦没有理他,她从他身前掠过,依然带着曾云熟悉的笑,这是南曦对曾云的的笑。
正是这份笑给了曾云莫大的信心。
他拦住追赶的几人,大声呵斥道:“你们追她干什么!”
几个人不说话,都朝着曾云冲来。
“喂!你们……”
几个人速度丝毫不减,他们从曾云身边飞过,其中一个人伸出手把他推到一边。
“疯子!都是疯子!”
曾云站起来继续追。他们又跑回了城市,南曦跑到了一处绝地——在她面前只有了高耸的死胡同!
曾云趁机跑到南曦面前,把她护在身后。
“她欠了你们什么……”曾云回头看看南曦,“我替她还!”
其实曾云什么也没有,父亲掐断他生活费已经两个月。
几个人确实停了下来,他们解开衣扣,从腰间拿出明亮的东西指向了曾云。
是枪。
曾云心惊肉跳,他不怀疑他们手中的枪能射出子弹。
枪响和“小心”是一起响起的,但是枪声更大。
他被强大的力量从后面刨开,子弹贴着耳侧划过激射到背后墙上。
他们真的不怕杀人!
南曦落在曾云前面,她的声音很轻柔:“去我后面吧。”
曾云害怕地缩到角落,全身抱作一团。
枪声和呼呼风声响在一起,南曦和几人缠斗在一块。
当曾云抬起头时,南曦停在他的面前。
两周墙上子弹炸裂后银浆流淌,银浆发散出像是胶水被高温瞬间烘干后闯入了鼻腔里的味道。
她的背影坚韧,她绑着的头发松开了,她捂着手臂,曾云看到了自她指尖滴落而下的鲜血。
“离开这里。”南曦用不容置疑地声音说道。
但是这里没有退路,曾云不敢动。
曾云从后面抱住她:“我不会走的。”
他愣住了,怎么会说出这句话。
他两手蹭到了南曦的血液,南曦仅有的力气在曾云拥抱她的一瞬间消失了,她的身体在这一刻像根部腐朽的巨柱般无力倒下。
南曦脸色苍白,胸膛起伏剧烈,她的脸颊两侧汗珠密布,捂着手臂的手掌松开,那道贯穿性的伤口几乎挑断她的整只肩膀。
在战斗开始时就有一枚子弹射入她的肌肤,在她的肌肉里炸开,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追着南曦的大汉走上前来收取了南曦的一缕头发,装进瓶子,那位把曾云推开的人看了他一眼后跟上那些人的脚步一同飞快离开了。
南曦依然带着那副温和的笑看向曾云,用尽最后的力气说:“要保守秘密哦……”
曾云丢下南曦逐渐散失温热的身体缩到墙角失声大哭。恐惧的呜咽响在绝迹的孤巷中,曾云发出像是夜猫发情样的哭声,把这两个小时里遇见的事情都要悲惨地哭诉出来。
他在哭声里捶着墙壁,把双手砸的血肉模糊,墙壁上留下的血迹嵌入墙体的裂缝里。
“哦!对!报警!”曾云幡然醒悟的喊出来,他开始在黑夜里摸索手机,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它的残骸。
他拿着残骸爬到南曦身边:“你等我回来,我去叫人。”
可是南曦没有回答,曾云小心地探了探南曦的鼻息。
南曦呼吸已经停止,胸脯不再起伏。
她死了?!
曾云惶恐地颤抖起来。
怎么会怎么会!这个爱笑的姑娘怎么会如此轻易的死了?!
不是说爱笑的女孩运气总不会太差吗?!
曾云把自己抱住,双臂死护住自己的头颅。他无力颤抖。
过了很久,他站起来跑开,他发疯似地跑到大道上,胡乱的拉住一个人喊道:“救命救命……救救我…我们!”
这个人在抗拒的情况里被曾云一直拉到南曦死去的地方。
可是这里空空如也,南曦的尸体消失了,地上的血迹连同曾云蹭到的血迹同样消失不见,他察觉到手背有些酥痒,他翻到背面发现手背上因为锤击墙壁而产生的伤口也恢复了。
曾云愣住。
“同学,你们在玩‘救命’的游戏吗?”这个人蹲下身来说,“你和你的朋友说,别玩了,夜晚很危险,快回家吧。”
曾云从震惊里回过神,他急忙看向墙上:炸裂的子弹还流着银制浆液,刺鼻的味道告诉他,他不是疯子,前一刻这里的确发生了战斗。
“我没有朋友……但是你看这里!这里就是刚才他们从枪里射出的子弹!”曾云指着墙上的坑洞大声说。
青年凑了过来:“这种东西很常见,天桥底下和隧道里随处可见。我想你们学校后面废弃的教学楼里一定也有,你有空可以去找找,但是现在,别玩了,快回家吧,晚上可是危险的。”
炸裂的子弹并不能说明什么,常见的东西已经不及初识时。
大汉走了,他把曾云带回了大道上。路灯散着的微暖的灯光没有驱散自曾云骨子里传出来的阴冷。
那些银浆发散着味道和温度,它们提醒着曾云这里确实在不久前发生过战斗。
但是青年为什么看不见?还是说,他装作看不见?
阴冷的小巷中,青年走了回来。
他给自己套上手套,拿出密封袋和镊子,把墙上的尚为完整的子弹夹出放到密封袋中。
他一边做一边叹声说道:“看来以后的善后工作要尽快完成啊,被小孩子看到还能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但被那些狗仔拍下来了该怎么办啊……”
他又拿出试剂和小抹布,在炸裂的银浆上喷涂,抹布划过,银浆消失了。
青年用了两个小时把三面墙上的银浆和子弹回收完全。
除了那些坑洞,没人知道这里几个小时前爆发了枪战。
曾云走在路上,一封证件迎面而来。他诧异地抬起头,一位黑衣警察举着证件向他问道:“我叫陈景福,这是我的证件。刚才是你在喊救命吗?”
“对,是我!”曾云眼睛一亮说道。
另外一位靠着警车的警员说道:“曾云,你好,我们有些事情需要你协助,请和我们走一趟吧。”
他才拉开车门,举着证件的警员就把曾云像是绑票一般粗暴塞上了车。
几分钟后,警车在警局停下,两位警员架住曾云进了警察局审讯室。
他们把曾云放在审讯室的桌椅上,把他的腿脚锁住。
过了几分钟,一位不修边幅的大叔坐在了他的面前。
“曾云,你好。我叫代重鸣。”这是代重鸣的第一句话,“刚才在街上,你说看到一个女孩被枪杀了?”
曾云点头:“我什么也没做,为什么抓我?”
停顿了片刻,曾云才继续说:“我明明记得她的尸体就在那,但当我从大道上叫人过去时,她就消失了。”
“消失了?什么消失了,是尸体吗?你离开到你回来,大概用了多长时间?”
代重鸣问:“你和她有什么接触没有?请如实的告诉我,这对关系到是否能证明你的清白。”
“从大道到小巷只有几分钟。”曾云回答道,“我……双手蹭到了南曦的血液,其他……”
“等等,你蹭到了她的血液?”代重鸣打断他,“可是,我并没有看到你身上有血迹。现场也没有,你有没有遗忘掉什么。”
“他们取走了南曦的一缕头发,还有墙上的炸裂的银浆,你们现在去看,还能看见。”
曾云很小心地问道:“现在很晚了,我……可以回家了吗?”
代重鸣说:“恐怕还不行。我需要你仔细的回忆一下经过,时间越长越仔细越好,因为关于人命的事不容马虎。”
曾云边回忆,代重鸣边记录。等曾云讲完,代重鸣觉得非常满意后,才放曾云回了家。
曾云从警察局出来,外面已经没什么人了。他在墙上的广告里看到了时间,现在已经是半夜十二点。
曾云才开门,一个空酒瓶就砸到他的身上:“做什么去了,现在在才回来。”
又一个空酒瓶飞来砸到曾云的头,然后掉落地上,哐当哐当的回响着。
“爸爸。我去了趟警察局。”曾云站在玄关处说,“所以才回来晚了。”
“他妈的。”曾子昂骂了起来,曾云慌忙蹲下,“什么借口都找啊?你知道我饿了多久了吗?现在是晚上十二点!我从六点就回来了!过来。”
曾云弯腰走过去,曾子昂一脚踢在曾云小腹上,把他的身体踹出划飞到角落。
曾云倒地不起,曾子昂走过去踢了三脚,两脚在背上,一脚在曾云的臀部。
曾云蜷缩着躺在地上,他咳出一些未被消化完的面条,他的身体颤抖着:“爸爸,别打了,我知道错了 ……”
“滚去做饭!”曾子昂低声呵斥说。
曾云爬起来捂着肚子走进厨房,曾子昂缩回到沙发上。
曾子昂只是曾云的继父,母亲改嫁后,为曾子昂生育一女,取名曾润秋,小曾云一岁,与曾云同一年级。
曾润秋现在已经睡了,其实曾子昂十一点才回来。
曾云只用几分钟就做好了一份面,然后给自己做了一小份。
曾子昂几口就吃完,然后就往床上躺去,不一会就睡死了。
曾云也很想睡了,但他还有事情要做。
他走到卫生间,清理干净口腔里的血液后,把碗收拾洗了,又把空酒瓶放进空纸箱后,才摇摇晃晃回到房间。
曾云很累,身体异常沉重。他才把身体放到床铺上,还没来得及搭上被子,就瞬间睡了过去。
睡着后,曾云体内的细胞开始疯狂的分裂、崩碎、重组。
基因因为南曦血液的侵入开始产生变化,基因链条开始溶解,破损的则由南曦一部分的基因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