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旁边的喜儿,或许是年幼未识愁滋味,小脸上竟挂着一抹淡然,相比之下,更显得谢启芬的紧张有些多余。
苏毓见状,嘴角不禁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心中暗自得意。
她想,谢启芬能够踏出家门来购药,无疑是自己传授的那一套“御夫术”初显成效。
“大姐,我说的法子有效吧?男人嘛,就是要拿捏得当,稍一松懈,可就容易生出是非。”
苏毓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眼中闪烁着一丝狡黠的光芒。
谢启芬闻言,脸色微微一红,心底莫名升起一股虚妄:“我……我其实还没试呢!”这句话里藏着的,是犹豫,也是对于未知结果的一丝畏惧。
苏毓的建议对于谢启芬而言,无疑是一场赌博,每每一念及此,她的心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尝试的念头冒出来多次,却总是因为心头那道名为“顾虑”的高墙,迟迟无法付诸实践。
但钱已付,药已购,或许当孟元友得知这笔银两的去向时,心疼之余,也能理解这份为了他健康的苦心,从而软下心肠。
苏毓深深懂得,这个时代的女人,大多将丈夫视为生命中的天,要求她们忽然之间变得强硬独立,无异于移山填海般艰难。
“好吧,那我就提前祝你一切顺利。”
苏毓嘴上说着,心里却不禁为何大嫂暗暗担忧。
孟元友的脾性,她是清楚的,若是发现何大嫂自作主张买了药,怕是免不了一番指责,哪里肯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引发更大的风暴。
事实证明,苏毓的忧虑并非多余。
当谢启芬小心翼翼地端着那碗热腾腾的药,满怀期待地走向孟元友时,他的脸瞬间乌云密布。
孟元友也曾悄悄求医问药,奈何收效甚微。
近来稍感好转,但仍不稳定,正打算再坚持几剂,巩固疗效。
岂料,自己的女人却自作聪明,硬生生插了一杠子。
他恼羞成怒,想着若此事传扬开去,自己的面子何存?一时间,愤怒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熊熊燃烧。
他猛地挥手,那碗药汤如同失控的箭矢,直冲谢启芬而去。
滚烫的液体穿透衣物,接触到肌肤的那一刻,虽不至于酿成重度灼伤,但那种针扎般的痛楚,却足以让人铭记。
望着满地狼藉,感受着身上火辣辣的疼痛,再想想那药的分量价值,谢启芬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倒塌。
她抬起手,积蓄多年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院落,重重地落在孟元友的脸上,打得他措手不及,一脸愕然。
“孟元友,你是不是以为我对你的好都是应当应分?你自己不上进,我可有半句怨言?在外面,我何时让你失了颜面?如今不过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看个馆长,喝几剂药,你就如此待我,动辄打骂,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指望?”
多年的隐忍与委屈,一旦找到宣泄口,就如同被囚禁已久的洪流,瞬间冲破束缚,谢启芬的声线里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仿佛是要让整个村子的人都知晓她的委屈与觉醒。
苏毓说的确有其理,她本就没错,孟元友不明事理,她又何须迁就于他,委曲求全。
阳光透过稀疏的窗棂,洒在谢启芬紧蹙的眉宇间,那股憋屈与愤怒仿佛在光线下找到了释放的缝隙。
见到地上那破碎的瓷片和四溢的药汁,如同她心中无法愈合的裂痕,谢启芬心中腾起一股无名火。
她冷笑一声,眼里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既然生活已经支离破碎,不妨让它更加彻底些。
她猛然一挥手,桌面上的茶壶、碗碟应声而落,清脆的破裂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如同她内心深处的悲鸣。
“你这个徒有其表的懦夫!”
谢启芬怒喝道,随手抄起身旁的木椅,如风暴般向孟元友掷去。
言语与动作交相呼应,每一句咒骂都伴随着一次掷击,将屋内的空气染上了浓厚的火药味。
孟元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显得手足无措,他试图劝阻,但每一次开口都被飞来的物品打断,只得左闪右避,如同一场毫无还手之力的躲避游戏。
“我瞎了眼,才会委身于你这等窝囊废!”
每一声责骂都如同重锤,敲击在孟元友的心上。
随着谢启芬的怒斥愈发激昂,孟元友心中的恐惧也如潮水般上涨。
他心知肚明,这样的争吵,无疑会让他的无能昭然若揭,成为村中茶余饭后的笑柄。
村落的生活平静而单调,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发轩然大波。
孟家的争吵迅速吸引了周遭乡邻的目光,人群如潮水般汇聚,将孟家小院围得水泄不通。
尽管喧嚣声穿透了院墙,但具体缘由仍是个谜,引得众人私下揣测不已。
在一片议论纷纷中,牛老头和牛老太太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们深知,这场争吵背后的原因若是泄露,对孟元友来说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两人交换着焦急的眼神,孟元友的母亲赵三妹急忙走出门,试图平息这即将失控的局面。
“都是一时气话,两口子拌嘴,一会儿就好了,各位请回吧。”
赵三妹的语气中带着恳求,试图驱散围观的人群。
然而,总有人不死心,非要探个究竟。
“赵婶,启芬嫂子平时虽急躁,却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好事者追问不休,赵三妹强颜欢笑,试图敷衍过去。
这时,孟元友的父亲孟元丰看不下去了,他板起面孔,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喝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家围着看热闹,难道不怕是非找上门?散了吧!”
在孟元丰的强硬态度下,人群逐渐散去,留下满地狼藉的屋子。
谢启芬倚着墙,大口喘息,怒火之后,是深深的疲惫。
孟元友的声音在房间内回响,夹杂着惊愕与不解:
“你...是不是疯了?”
谢启芬冷哼一声,眼神中透出几分讥讽:“我只是恨自己觉悟得太晚,这些年在孟家所受的屈辱,皆因自己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