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乐部床不算大，好在沈怀心骨架小，两个人挤在一起勉强也能睡下。
    沈怀心缩在角落目光空洞的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发呆，半晌他举起手虚虚握住空中的那束光。
    混白的光晕透过指缝照在他的脸上，形成一道细碎的光斑。
    “队长，你说，我下赛季还能上场打比赛吗。”
    很平常的一句话，就像是随意找了个话题想要打破这僵局，面无表情乃至声音都没有起伏。
    只不过，这个话题对于职业选手来说有些沉重罢了。
    漠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顿了顿，没回答，他不知道怎么和他说，毕竟这死俱乐部他待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什么德行心里自然门儿清。
    星诚有实力，打法新颖又灵气，身上总有那股初登赛场时的冲动，漠北只觉得他是个只有满腔热血的笨蛋。
    脸上总是扬着笑，也不知道一天天的在乐呵什么，傻的让人心疼。
    哪怕是现在，在最好的年纪徘徊在替补边缘上的他，在问出这句话时也依然是笑着的。
    漠北揉了把他的脑袋，温声安慰：“只要有实力，哪里都是退路。”
    沈怀心苦涩一笑，他想起直播时满弹幕的谩骂还有教练说起首发那为难的表情大概就知道了接下来的他的结局是什么。
    不过真的好不甘心啊，他的起点太高太高了，从顶端的繁星骤然跌入尘埃让他怎么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个结果。
    是他不够努力吗，还是他不够强？
    开什么国际玩笑，天才只是这里的入场券。真要是垃圾，他早就被踢出这个舞台了，这众人翘首以盼的冠军还能轮到的他来拿。
    “是啊，只要......有实力，哪里都是退路。”沈怀心呢喃细语，突然觉得好累啊。
    像是脚腕上被人绑了一块巨石，噗通一声连人一起丢入冰冷刺骨的深潭之中，任凭他怎么挣扎，连最基本的绑在脚上的绳子都挣脱不了。
    只能任由自己下坠至无尽深渊。
    他合上眼，突然嗤笑出声：“狗屁！”
    漠北一愣，扭头错愕的看向他。这还是沈怀心第一次在他面前爆粗口，少年的眸色在黑夜里亮的出奇，脸上确实和平常乖巧懂事截然相反的模样。
    顽劣又张扬的笑容刻在他的嘴角，少年注意到漠北诧异的眼光毫不在意的挑了挑秀气的眉头笑容咧的更大了。
    “看什么成绩，有人气就好了啊。只要有人气打的菜又怎么样，俱乐部是不会放人的啊。”沈怀心说完，嘴角的笑意凝固在脸上。
    这些俱乐部没一个好东西，都是狗屁，让好不容易摸爬打滚才有成绩攒了点人气的选手一个劲的跑商务，全都成了他们敛财的工具。
    等到商务跑完了，少了赛训的他们必然会状态下滑，届时就没用了，落得个替补坐穿的下场。
    漠北觉得好玩，双手交叉背在后脑幽幽问道：“你在说你自己？”
    细数下来，这些星诚好像都挺符合的。
    “不”沈怀心厉声打断“我不乖啊。”他在漠北疑惑的目光下漫不经心地舔了舔嘴角：“我、不、乖。”
    不乖的东西，最后只会沦为资本的弃子，就像他一样。
    沈怀心刚踏入赛场，以为只要他努力训练，好好打比赛就能一直在电竞的这条道路上走下去。
    可是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血顺着额角滑落迷了眼，他才知道全都是狗屁。
    实力可不一定是傍身的资本。
    没等漠北追问，沈怀心一个翻身隔绝了他探究的眼神。
    见状，漠北只好作罢。
    “别说我了，哥，你在济南怎么样啊，他们.....”沈怀心垂下眸子“对你好吗。”
    漠北转会到了济南dest，前段时间不久的事。本来是走不了的，但人家合同到期自由人身份走的，合规合矩，任俱乐部再怎么作妖也阻止不了。
    本来人都到济南有些日子了，沈怀心也没想到自己大晚上的还能在俱乐部看见他。
    恍惚间，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呢。毕竟漠北还是和以前一样，露着个小虎牙，向他撒娇，掐着嗓子用腻死人不偿命的声音叫他心崽。
    恍如昨日。
    漠北唔了声，释然一笑：“很不错啊，你知道他们家的打野热恋吗，特别欠揍的一个人，他们都很好......真的。”
    但——我还是更想念从前的我们。
    漠北无声叹息，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过往云烟一场梦而已。
    沈怀心背过身没看见漠北的神色，只是从对方听出了些许的落寂与哀愁，鸦羽般的睫毛轻轻抖了抖，这种滋味他何尝不知道。
    “嗯，那就加油，起码，也要拿个大满贯......”眼皮很沉，缩在角落的少年蜷缩着身体渐渐没了声音，呼吸逐渐均匀。
    漠北悄悄勾住他的小拇指，轻轻晃了晃，声音几不可闻：“嗯，说好了，一起加油。”
    顶峰相见。
    布料浅浅摩擦出声，清脆的落锁声落下，不出片刻，屋内重回寂静。
    少年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拧着眉，五指紧攥着床单，像是做了一个不好的噩梦。只可惜，他这一次再也没有人会轻拍他的肩温柔的在他耳边告诉他。
    没关系别害怕，队长在呢。
    kic世界冠军杯的现场，沈怀心如约出席当晚的首赛现场，不同的是，他这次出现的身影不是在无数灯光聚集的舞台中央，而是昏暗的替补席。
    队内人员首发与名单上的大有径庭，不少粉丝都是冲着星诚这个id来的。
    这几年kpl现场观赛票价疯涨 没人愿意花了时间精力就为了看自己选手坐在我替补席上喊加油。
    自然而然wb上各路神仙撕成一片，那架势凶的，路过的狗都要被骂两声的程度。
    [靠！凭什么下我们家星诚首发？！]
    [老娘花钱买票就为了看他后脑勺？@郑州tcg王者荣耀电子竞技俱乐部，你要是早放首发名单老娘就不买了！！！]
    [点了，我票买完了你才说星诚替补，不是骗票是什么。]
    [星诚粉丝脑子有泡吧，手机在你们手里，人家强迫你们点的付款？打的菜就该下台。]
    [就是，别仗着粉丝多就随意屠官博，人啊贵在有自知之明。]
    [就是，菜狗下台，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我们民远宝宝第一次登台多多支持！]
    “艹！什么傻逼自知之明。”vip观赛区一个小小角落许久不见的周彦顶着一头鸡窝抱着手机键盘扣的咔咔直响。
    “什么意思啊路狗，我们家心崽打的这么好，这群人没眼力见吗。”周彦护短，尤其是他俩还是从小穿一条裤子的情分自然气的厉害。
    脸和脖子红了一片，要不是路锦拦着，坐在他边上逼逼赖赖的几个人他高低也要过去招呼一下。
    路锦戴着帽子，眼皮自然放松下垂，有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感，好几个偷偷举着手机对他拍照的姑娘小伙一见他这副表情，立马收回手目视前方。
    深怕这哥下一刻就往他们脸上补一拳。
    “安静。”薄唇轻起，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毫无感情色彩。
    周彦气结，不帮忙说话就算了，还一股子倒他油算是怎么回事。
    环视四周没找到有什么趁手的工具，只能皱着一张脸恨恨的在他肩上捶了一拳：“叛徒！”
    和以往小打小闹不同，路锦很明显感受到了这拳主人的怒气，半边胳膊都麻了也没生气。
    只是挑了挑眉，冲他邪气一笑随后勾了勾手示意他靠近。
    周彦低压着嗓音，虽然不满但骨子里的习惯还是让他不自觉的往边上挪了挪，“干什么.......啊！”
    大概还有30cm的距离，路锦长臂一揽直接给他缩在怀里，周彦小小惊呼一声随后惊恐的环顾四周，好在比赛开始，bgm够大，没人注意到这一小插曲。
    不然就丢人丢大发了！
    路锦贴在他耳边，吐着热气：“你关心他我可以理解，不过你男朋友现在吃醋了，心情很不好，要是明天还想下的来床，你就继续。”
    “........艹”周彦这下脸更红了，眼角微扬羞愤的瞪他一眼，欲要在面前的俊脸上来一巴掌，路锦像是早有准备似的迅速躲开，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大屏。
    注意到射在自己脸上经久不散的视线，他甚至还笑眯眯地扭头提醒道：“别看我，看比赛。”
    一副正人君子风，好像被调戏的是他一样，周彦恶狠狠的磨着后槽牙，从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不再看他。
    路锦余光淡淡从他脸上扫过，无声笑着。
    可爱。
    事实证明，队伍磨合的不好，哪怕对方是个刚从k甲打上来的一支战队又如何。
    鏖战许久也才落了个2:2的局面。
    无论是谁，只要再输一局下班回家，粉丝一个个紧张的不行，沈怀心看着他们走向后台的背影只是静静的垂下眸，默默攥紧拳头。
    中场休息，主持人挑人采访，很不幸啊，可怜的小周彦还在和路锦生着新一轮的闷气就被美女主持笑笑抓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