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
    对于关永仪来说，一切都很新鲜。
    无论是和男朋友一起来到陌生城市旅行，还是和上司一同跨省出差参加开庭，都是她人生中新奇的初体验。
    好像连杭城的空气都是自由的。
    以至于谢雨佳做东招待大家的时候，关永仪一反常态，嘴角含笑，连陌生人都能看得出她雀跃的心情。
    晚餐结束，大家回到酒店，之后是自由活动的时间。
    “你看！这里好漂亮啊！”
    出行，是点燃情侣之间感情的催化剂。
    杭城的夜景，当然不仅仅是钱江新城的绚烂磅礴，西子湖畔的诗意璀璨。
    在大运河畔，还有另外一种夜色。
    大运河两岸打造了22公里长的亮灯景观，涵盖富义仓、武林门码头、拱宸桥等多处节点，刚好在两人居住的酒店附近。
    夜幕降临之际，一男一女依偎在一起，站在运河两岸，纵目远望，沿岸流光溢彩，灿若星河。
    踏出江城三镇的舒适区，关永仪如同解开了某种枷锁，恨不得整个人粘在吕锦程身上，连一向冷冷清清的气质都改变了不少。
    杭城的天气不算冷，她紧紧挽着男人的胳膊，一路沿着运河夜景散步，不时感叹着面前的浪漫美好。
    “过来过来，我们在这拍张照片。”
    走着走着，关永仪扯了扯吕锦程的衣袖，停下脚步，拿出手机指向前方不远处的青园桥。
    青园桥谐音“情缘桥”，是最受小情侣青睐的景点之一。
    整座桥被彩灯环绕，五颜六色变幻无穷，浪漫氛围拉满，随便拍拍都很出片。
    “你举着！你举着镜头拍，不然显得我脸很大。”
    “蹲下一点啦，你个子那么高。”
    “角度抬高，对对对，你怎么不笑！和我拍照不开心嘛？”
    大家都知道，吕总其实是拍照高手。
    但这个时候的最优选，不是告诉她怎么拍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而是笑眯眯地充当快门工具人，安安静静听着关关指挥，摆出她喜欢的姿势。
    她开心就好啦。
    和女孩子相处嘛，互动和体验最重要。
    至于摄影技巧，构图光线，景深布局，统统往后站。
    真正的美人，不懂技巧胡乱拍都好看。
    “算你拍的还可以吧。”
    咔咔声结束，关永仪踮起脚尖，从吕锦程手中接回手机，现场检查了他的作业。
    葱白指尖在屏幕上翻来翻去，短发少女陷入了选择困难，看每一张都觉得满意。
    照片里是这样一幅场景。
    桥上的十里灯带，透着点点星光，如梦如幻。
    背景能够看到岸边的柳树，缀满一颗颗亮晶晶的小流星，远看两岸宛若星瀑。
    吕锦程和关永仪一高一矮，脑袋紧紧贴在一起，笑容灿烂。
    她随便挑了一张，设置成手机背景。
    “那个.”
    吕锦程余光瞥见了她的小动作，欲言又止。
    “干嘛！回江城之前我再换回来，不可以吗？”
    关永仪挑挑眉毛，一眼看穿男人的言下之意，当即露出一副小女孩撒娇似的语气。
    她明白的。
    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地下女友，自我修养就是不要露出马脚。
    换情侣手机背景这样的高危行为，简直无异于自寻死路。
    她当然明白的。
    “我我可什么都没说。”
    吕锦程牵住她的左手，讪讪道。
    关关这个懂事的样子，很容易让人想起《圣经·新约·哥林多前书》中关于爱的描述。
    让人忍不住心疼。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
    可真的有人能做到不嫉妒吗？
    两人继续向前走去，船在画中游，人在景中行。
    漫步运河边，处处华灯齐放，夜色斑斓。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想要的其实很简单。
    陪伴，尽可能多的陪伴。
    吕锦程就这样牵着短发少女，逛了接近一个小时，才回到酒店。
    “你不回去，跟着我进来干嘛？”
    从大堂到电梯，再从电梯到走廊，最后从走廊到房间门口。
    两人像是达成了某种不可名状的默契，谁也没吭声，就这样双双走进了关永仪的房间。
    直到男人熟练地带上房门，似笑非笑地迎上女孩的视线，关永仪这才开口问道。
    “想和你多呆一会啊。”
    “那你圣诞节干嘛去了？”
    傲娇虽迟但到。
    离开人声鼎沸的杭城夜景，回到酒店的私密空间里，关永仪抱起胳膊，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这当然是明知故问。
    但说到底，自己偷偷生气的时候，可在肚子里藏了一大堆问题！
    只有在四下无人的房间里，才好拉着他问个清楚。
    “.”
    这话没法接，吕锦程只能用肢体语言回应。
    他向前两步，张开双臂，把短发少女抱在怀里。
    “不许碰我！走开啊！”
    小小的挣扎装模作样，抵不过大大的笑脸和真心。
    扭着扭着，关永仪被捧住了后颈，樱唇噙住温热，一分钟内就融化在男人怀里。
    吕总再次用身体力行证明了一个事实。
    用长篇大论小作文去说服对方，那是异地恋。
    在面对面的私密空间里，是不需要讲道理的。
    俗话不会骗人。
    用身体进行深度沟通，用唇舌指臂挑动女孩子的五感和情绪，是刀耕火种时，人类就无师自通的东西。
    即使对方觉得你确实有错，但你按着她的脑袋，吻得她花枝乱颤双颊绯红，喘不过气。
    再记仇再爱吃醋的女孩子，恐怕也只会在这种气氛里和你相视一笑，一切随风而去。
    就像此刻的关永仪。
    唇分后，她依然被吕锦程牢牢圈在怀里，只不过她的右手在男人腰间掐来捏去。
    没办法，只能象征性地出出气。
    “你知不知道我超级生气！！！”
    “啊？”
    吕锦程果断装傻。
    “我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明明都答应你了，圣诞节陪她一天，剩下出差几天好好陪陪我。”
    关永仪嘟着嘴，下颌微微收起，气鼓鼓地继续说着。
    “可你都不知道，她有多过分！”“骗我说回寝室住，实际上跟你一起睡也就算了。”
    “第二天她就跑到我面前秀恩爱，又是秀你给她买玛莎拉蒂，又是秀你上交工资卡。”
    “故意的是不是？”
    女孩气不过，再次伸出手，用力掐了吕锦程一下。
    “怎么能叫上交工资卡.那是点金咖啡的收益，她竟然跟你这么说？”
    吕锦程低下头，亲了下关关微微鼓起的脸颊，差点没笑出声。
    闺蜜之间，实在是微妙又好玩。
    站在一边的他，既是当事人又是中间人，总觉得暗暗角力的两姐妹分外可爱。
    一个要处心积虑试探，一个要努力装作不在意。
    “买车也是有原因的，那其实是为了抵税，你知道吧，企业可以”
    男人说了一大通，总算把醋缸子打翻的关永仪重新哄好。
    “就这！”
    化解两件心事的关永仪冷哼一声，双臂交叠，扭过头去。
    “从她嘴里那么一说，我还以为你当真恋爱大过天呢！”
    “绿茶，死绿茶，气死了！”
    她弯下腰，从柜子下方拽出来双一次性拖鞋，用力跺着脚踩了进去。
    紧接着，短发少女又把大大的行李箱放倒，蹲在旁边，取出自己大大的化妆包，拉开拉链。
    “我去卸妆先。”
    关永仪从行李箱中挑出一个红色发箍，对着镜子下颌微抬，扬手把短发圈到一起。
    不得不说，她的日常好物都和自己的气质很搭，就连发箍都是满满的复古风情，整体遥相呼应，红色发箍配上红唇，超有港风美人的风范。
    她捏着小瓶子和洁面巾，走进浴室。
    水声淅淅沥沥，吕总一个人靠在沙发里，视线环绕房间，最后落在关永仪的行李箱上。
    那个大箱子被拉链从中间一分为二，径直躺在地上。
    他轻轻笑了起来，感叹着自己小火慢炖的成绩。
    不知不觉间，他和关关已经亲密到这种程度了。
    同处一室丝毫不觉得尴尬，当着他的面卸妆，甚至连行李箱都可以大大方方丢在原地。
    要知道，箱子里面可是有着女孩子的不少小秘密。
    这对于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关永仪而言，绝对是独一档的待遇。
    他看着半掩着的箱子，突然感到有些好奇。
    “发什么呆呢？”
    几分钟后，关关敷着面膜，星眸轻眯，戴着发箍走了出来。
    “好奇你都带了什么出差。”
    吕总对着她的行李箱努了努嘴，笑着说道。
    “这有什么好奇的没见过？”
    “没见过。”
    “行吧行吧，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关永仪咯咯笑了起来，趿拉着拖鞋走近，拉起男人的右手，把他从沙发上拽到镜子旁边。
    她蹲下，他也蹲下。
    “下面是——关关出差好物分享版！”
    关永仪掀开行李箱，双手平摊做出介绍的姿势，仿佛正给男人打开全新的世界。
    “防尘袋里这个，是便携式烧水壶，超级方便，可以折叠在一起哦。”
    “我怕酒店的烧水壶不太干净，不太敢用，但你又喜欢喝温水，到时候我灌好一大壶带给你。”
    短发少女从箱子里拎起一个防尘袋，对男人晃了晃，笑意盈盈地说着。
    “然后是这个收纳袋真的很方便，可以放很多卷发棒。”
    下一个是黑色收纳袋，关永仪拉开拉链，扬扬手腕。
    “这三个都是卷发棒？”
    再见多识广的男人，也会存在知识盲区。
    “当然不是啦！”
    关永仪摇摇头，指着其中之一，耐心说道。
    “这个是戴森的直发梳，也是一个直发吹风机，可以把头发吹得很顺，就像你去理发店，理发师拿梳子和吹风机顺直你的头发一样，呲出来的毛躁都被抚平了，会显得整个人发质很好。”
    “这么专业.”
    吕锦程忍不住感叹。
    关永仪莞尔一笑，点了点收纳袋里另外两个：“剩下的是卷发棒和直板夹。”
    “短头发嘛，不像人家梳个马尾就能出门，要用心打理的。”
    她继续翻着箱子，像极了博物馆里无微不至的讲解员，对男人从未见过的小物件娓娓道来。
    “这个是睡眠喷雾，一般出去旅游的时候我都会带。”
    “它可以保证在陌生的环境，能够闻到和家里一样的味道。”
    说着，关永仪对准空气按了两下，扭过头问道。
    “是不是很熟悉？”
    “.真的诶。”
    深吸一口气，一阵似曾相识的味道侵入鼻腔，吕锦程瞪大了眼睛。
    “还有这个，小瓶里面是沐浴油，明天一整天行程都排满了嘛，肯定要涂防晒，所以就需要一个沐浴油，方便我卸掉防晒。”
    “原理懂不懂？”
    关永仪吐了吐舌头，说起这个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懂的，以油溶油。”
    吕锦程点点头。
    “切，就你懂得多！”
    对男人这方面的博学，关永仪已经见怪不怪了，撇撇嘴继续说着。
    “这些你应该都认识，消毒湿巾，耳塞，充电宝，香水小样，就不介绍了，这个眼罩本来想上飞机的时候用，结果跟你看了会电影，觉都没怎么睡.”
    “怪我怪我。”
    吕锦程挠了挠头，只觉得此刻的关关分外可爱。
    这个样子的她，不同于往日可望不可即的大美人，既接地气又立体，把自己的另外一面大大方方展示在男人眼前。
    “喏！还有这个口罩，是迪士尼的奇奇蒂蒂，粉粉的超级可爱。”
    “这好像还是我和她去迪士尼时候买的来着。”
    说到这里，关永仪咬了下嘴唇，神情复杂。
    “最后这个盒子里是两套睡衣，我来的时候在机场买的，等下你拿一套回去换。”
    “好好好。”
    吕锦程嘴上应承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底下叠着这些都是我的衣服，这个就不给你.”
    “等下~”
    话刚刚说到一半，关永仪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短发少女连忙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找到手机，脸上顿时变了个表情。
    她指了指开着门的浴室，对吕锦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千万别出声，她打视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