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屋檐下住着,屁大点事都瞒不住。
许灵桃哄着大狸,小声说,“在外总叫苦,如今回家了,偏又要生是非。家里又不曾有人惹他,好好过日子还不行,非要作天作地。”
赵大郎也实在不能理解,近香远臭,以前赵三郎在家的时候还会招几个嫌眼,但今年鲜少碰面,过年团圆,众人对他自然只有关怀。
就连赵老大都会问几句赵三郎的事,可如今才过几天,这丝温情就冷凝僵硬。
赵大郎皱眉摇头道:“越发不成器了。”
许灵桃也唏嘘,“二郎两口子有的愁。”
今年年秋的时候,赵二郎一闲就到处打听谁家有适龄闺女,但贫家没好女,家境殷实的又瞧不上赵三郎。
十里八村的媒人都是一个说法,“若是你家别的小子,莫说是村里的好闺女,就是城里的娇小姐,我也能去说和一二。但你家三郎……”
媒人叹气,“说句不好听的。就甭挑了,寻摸个合适的就定下。”
赵二郎面色难看,勉强笑道:“不挑家底样貌,只要品行好,持家厉害。”
“哎呦,这可不容易。”媒人放下茶杯,双手扯着手绢道:“挑样貌还好说,你们家多出些聘钱,多俊的姑娘都有。但人品、持家,得看家里门风教养。穷人家的闺女不多说,你也晓得是哪个样,不掏空婆家养娘家就已经烧高香了。但家里厚实些的,未必能瞧的上你家三郎。”
赵二郎的心就像破屋一样的冷,但还是不死心的说,“聘钱高些也无妨。”
媒人沉思片刻,依旧不敢打包票,只说帮忙多瞧瞧,“你们家三小子以前有个好吃懒做的名声,前两年踏踏实实的下地干活,瞧着像是改好了。但难在他以前还赌钱,一输四十两,莫说村里人怕,就是城里的小门小户也不敢要一个这样的姑爷。”
赵二郎拍着胸脯肯定道:“这个您放心,当年他年纪小不懂事,被人诓了。如今年岁大,晓得厉害,断然不敢再往里头钻。”
媒人就似笑非笑道:“这世上的赌鬼,只要有一口气在,手里有钱就往里头钻,十个里面难有一个改好的。就是镇上县里的有钱人,家里后辈沾了赌,变卖祖业、破家荡产的也不在少数。这话,唬唬别人也就罢了,万不能把自己也唬住了。”
村里镇上赌钱的人不少,被人骗了的也有,但都是几十几百文,就是厉害些的,输个几两银子也就不敢了。
但赵三郎当年有胆子输四十两,将来说不得几百上千两都敢赌,别说家里百两银,就是千两金也不够啊。
赵二郎在媒人那边碰壁,少不得烦心叹气,赵大郎开解他,说是缘分还没到,再过两年说不得就碰上了,如今便是急也急不来。
但现在赵大郎想收回这一番话,“还是早点娶媳妇,成家说不定就好了。”
许灵桃说,“但愿吧。”
有些人成家前不着调,但有媳妇孩子后就一心挣钱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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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三郎在家里带来的不愉快隔天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赵老头穿着儿子儿媳孝敬的厚袄,揣着手站在屋檐下看赵大郎几个贴春联门福。
他眯着眼睛瞧了会儿,见字迹跟往年不同,便问道:“这春联不是老四媳妇写的?”
赵二郎浑身上下喜气洋洋,朗声说,“六郎写的。”
赵老头“哟”了一声,“六郎写的。”
他走近去看了看,虽然不知道上头写了什么,但看着漂亮的字就觉得心里高兴。
读书好啊!读书好。年纪这么小就会写春联了,拿到镇上去还能卖钱呢。
而且自家还不止一个读书人,赵老头一瞬间腰杆都直了,把手背到伸身后问,“哪个是四郎写的?”
赵大郎遗憾道:“四郎没写。”
“四郎咋个不写?”赵老头四处张望,“人去哪了?这大过年的,别总拘在屋里读书,多乐呵两天,年后再用功不迟。”
赵大郎就说,“四郎去四婶家了,说是借两本书来看。”
赵老头就嘀咕,“祖宗拱土了。”
以前也没见赵四郎赵六郎年都不过的,但这今年睁眼就捧着书,比吃饭还勤快。
不过这是好事,赵老头觉得是老妻在天上保佑,他问孙子,“纸钱香烛都买齐全了?”
“都买齐全了。”
这么重要的事,赵大郎几个哪敢含糊。
香烛纸钱买了好几百文钱,就是准备过年去给先祖上坟,当然,最主要还是给吴氏烧,免得她在下面没钱用。
春联还没贴完,蓉宝嘉宝就吭哧吭哧的跑过来,手里提着的小篮子垫了油纸,装着炸丸子和小包子。
蓉宝晃了晃脑袋,把身上的雪抖下去,然后脱了风帽,欢快的喊道:“大哥,二哥,快来吃丸子,可好吃了。”
赵二郎快速的把春联贴上去,然后从凳子上跳下来,凑过去道:“给二哥喂一个。”
蓉宝先拿了一个肉丸子,等他吃完,又喂了一个小包子,亮着眼睛问,“是不是很好吃?”
赵二郎不假思索道:“好吃啊!”有肉怎么都好吃。
赵大郎还站在凳子上,他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手,又看了看蓉宝的小手,觉得也干净不到哪里去,于是拒绝了喂到嘴边的美食。
蓉宝还要赶着回家继续吃好东西,丝毫没有逗留,把小篮子往赵老头面前一放,撒丫子就跑了。
赵老头还在看有些啥好吃的,结果一扭头,两人都不见了,他自言自语道:“急啥啊!”
杨氏也想问,急啥啊!
她刚找个借口打发两人出去送东西,话还没说几句呢,蓉宝就气喘吁吁的坐在小凳子上,抬头眼巴巴的问,“娘,圆子熟了吗?”
杨氏:……
她语气艰难道:“还要一会儿。”
赵氏没忍住笑出声,乐道:“这是飞来了。”
杨氏叹气,又支使道:“去夹一些丸子给姥爷送去。”
蓉宝自然是说好,不过又赖着吃了个小圆子才出门,杨氏看着她日渐圆润的脸,既喜又忧。
这一天到晚胡吃海塞的,撑坏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