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一石之山极为险峻,根本没有道路,表面空无一物,就像一个人裸露着全身皮肤,满布着一道道深深浅浅的伤疤。
魔仔细看去,那些伤疤并非天然形成,分明是经由外力摧残所致。
如此看来,这座一石之山就像一个伤痕累累的巨人,虽饱受摧残,却依旧高昂起头颅,挺直腰脊,站在这片毫无希望的土地上。
这一刻,魔的内心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石山上的一道道疤痕,顷刻间化作无尽刀光剑影袭来。
魔顿时变成了汪洋中的一叶小舟,经受着惊涛骇浪的一轮轮冲击。
周身衣物很快化作褴褛之态,使得魔看去就像是一个乞丐。
在如此强大的攻击面前,魔毫不退缩,但也没有前进,他站在原处,再度沉沦为一尊傀儡,周身上下开始了无骨境搬运。
不仅在搬运,一把银色匕首落在手中,不时挥舞着,激发出一道道犀利的刀光。
也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长时间。
到后来,魔依旧没有选择登山,而是开始围绕这座一石之山转动。
与这座山相比,魔就像一颗小小的石子。
然而在魔的心目中,这座险峻的石山只是一口小小的盆景,在他一双洞见一切的银眸中,纤毫毕现。
魔的速度在不知不觉中加快,并没有用多长时间,他就围绕着这座石山走了一圈,重新回到了原地。
这座石山的整体形态已完全复制在了他的心中。
他仍旧没有选择登山,反而盘膝而坐,对着山开始面壁。
恍惚之中,这座山在魔的心目中开始了蜕变。
变得越来越精致,越来越小。
曾经的记忆突然浮现出来,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个人,那是一个穿着五颜六色怪衣服的货郎,手中提着一杆秤,秤钩上挂着的正是一条条尸体。
而这座越变越小的山,恰恰变成货郎手中那根杆秤上的一个最重要的物件——秤砣!
魔骤然睁开了一双冰冷的眼眸。
他终究明白了这座石山存在的意义,它便如一个秤砣,用来衡量一个个挑战者修为的深浅。
所以,它的名字只有两个字来形容——衡峰。
魔缓缓站起身体,他的气息已然融入周边天地,他与天同体,而这座量人的衡峰,真的能量出他的一颗宏大的心吗?
修为或许是实在的,而最难衡量的,则是一个人的内心。
心有多大,天有多大。
魔深吸一口气,脚底星光流转,身形连连闪烁,已然掠上了这座高高的石山。
他选择了一条最为奇特也最为凶险的道路。
这条路是他经过无数次推演之后,所选择的一条自以为最合适的道路。
最重要的是,这条路是一条由前人开辟出的险径,自从那人走过之后,就再无人从他的足迹上重新走过。
那是一个用剑者,用他的剑道所开辟出的一条独一无二的道路。
那就像是一张考卷,摆在魔的面前。
作为一个剑修,尤其是魔这般一往无前的心性,尤其对这条剑之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那是魔从未见过的一种强大的剑道觉悟。
对魔拥有着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识海之内,一轮阴阳太极图之上,两柄绝世兵器同时浮现,绽放出亿万道璀璨的剑芒,显得极为兴奋。
太极鸿沟之内,那一道银色剑痕同时吟吟震颤,牵动了整个识海世界。
然而,魔刚刚踏上这条剑之路,便面临了生死攸关的考验。
在他面前,便如横亘着无尽的刀山剑海,其中的每一刀每一剑,都蕴含着独特的意味,无一重复。
关键在于,一旦踏上这条险之又险的剑之路,便绝无后退的可能了。
那种剑道有进无退,一旦稍稍萌生退意,顷刻间便会被这条剑径的力量推入绝境,再无生还的可能了。
魔的一生同样有进无退,就像他一贯笃行的北道,不自由,毋宁死!
此刻,所有的觉悟,所有的智慧,所有的力量,全部被调动起来。
他俨然化作了天地间的一缕风,以道法自然的身姿,冲上了这座殷红如血的石山。
一座巨大的石山就像一颗秤砣矗立在天地之间,随着魔步步登高,他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与此同时,那一条凭借强大剑意开辟出的道路,给他造成的冲击,更为致命。
如果说这座石山代表着的是大地,那么这条剑径则代表苍天,天地碾压,魔宛若在一条不断收缩的夹缝中奋力挣扎,他不能后退,只能前进,越是前进,这一条天地夹缝便会不断收缩,施加的毁灭力量愈发巨大。
这分明是一条不归路。
一声咆哮自西而来,就见一头斑斓猛虎一跃腾空,于中途撕裂出一道道淋漓伤痕,进而彻底崩溃开来,化作一枚枚斑斑红叶,裹挟着血泪,在虚空中不断陨落,毁灭。
流血之秋,万物皆伤。
白虎剑意的释放,为魔抵消了极大的伤害。
与此同时,他的肉身正在巨大的挤压中做无骨境搬运,化解越来越强的压力。
肉身在搬运的同时,识海也在同时搬运。
一颗颗种星,裹挟着风雷之音,漫空盘旋。
道天意境自然释放,搬运识海,使得魔在巨大的碾压中,不断寻找到突破之道,持续向上攀登。
此际,现实中遭受的巨大压力,反而变成了魔的助力。
道天意境在这种恐怖的碾压之中不断演变,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不断抵消掉剑意带来的伤害。
他是魔,他与天同体,这座衡峰蕴含的规则力量固然强大,却又如何凌驾于天道之上?
因而,魔渐渐化被动为主动,进而,在愈具毁灭性的那一连串连贯的剑意面前,他以肉身为模,以那股磅礴剑意和衡峰之间的冲击为刀,不断凌迟自身,进而,将种种伤害熔炼为觉悟,毫不犹豫,镌刻在识海中的一颗颗种星之上。
欲凌迟万物,先凌迟自身。
肉身虽小,也是小世界,可以管中窥豹,洞悉天地玄机。
于是,他在近乎绝路的天地夹缝中,变被动为主动,以那把神奇的碾压之刀,在肉身上,在识海中,留下了一道道淋漓剑痕。
若非他拥有宏大的道天意境,拥有神奇的无骨境搬运,他早已被那条剑径的力量所击溃,即便不死,也将成为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