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缩了缩脖子,不敢反驳,拉着院正上前,搬了个凳子过来,请谢行云坐下。
可怜他一个掌印太监,皇帝跟前的红人,这时候连使唤徒子徒孙都不敢,只能自己干活。
谢行云大马金刀坐下,院正连忙打开药箱,见他手上有伤,就要处理。
“干什么呢?眼瞎?那边!”
院正顺着谢行云手指的方向,看到被碎瓷片围绕的人,只见那是个姑娘,头发被发带绑在脑后,胸襟上淋漓着血迹,脖子上还有一道红印子。
那些碎瓷片围了一圈,唯独她周围是干净的。
院正不敢多问,不敢多言,提着药箱走过去。
“凳子呢?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谢行云一脚踹在富贵腿肚子上。
富贵都快哭了,忙不迭去搬椅子。
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摔的瓷器,还真别说,中间一片碎瓷片都没有,不愧是陛下。
富贵放好凳子,满脸期待等着杜微澜坐下。
杜微澜皱眉,不明白谢行云在玩什么戏码。
“祖宗哎,赶紧处理伤口吧。”富贵真要哭了,几年不见,前太子殿下变成了公主?富贵瑟瑟发抖,他怀疑自己要被灭口。
天可怜见他,他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在不容易,总不能在这里折戟沉沙吧。
瑟瑟缩缩的老太监心里怎么想杜微澜不在乎,她看着明显气急败坏的谢行云,拉了一下裙摆坐下。手收进袖子里,那里还有一把匕首,小小一片刀刃,磨得锋利。
脖子的伤口有点深,院正小心翼翼处理,时不时端详杜微澜的脸。
越看越心惊。
“最近几日不要见水,少言。伤口愈合后,疤痕无法清除干净,还是要有些心理准备。补血气的药,一日两次。药膳也要跟上。”
当太医的,脑袋不稳当,从来不敢说话太满。这伤口一看就是自戕的,院正端详杜微澜的长相,觉得自己的脑袋有松动的迹象。
富贵连连点头,喊了一嗓子,让侍卫去取药。
行宫是太上皇的地盘,这次过来谢行云带的人不多,不放心用太上皇的人,很多事只能信得过的下属亲力亲为。
吩咐好,富贵忙道:“快给陛下看看,陛下被狗咬了。”
“啊?”
院正险些一屁股坐到碎瓷片上。
“被什么咬了?”
富贵哭腔道:“狗,一条疯狗。”
“狗呢?疯狗?那条狗呢?”
院正腿也软了,被疯狗咬一口,有可能要命的。他顾不上其他,冲到谢行云面前,仔细查看伤口。
“这么深的伤口,还有撕咬的痕迹,必然是条疯狗。把那条狗找到,脑子挖出来要用,快!”
谢行云翻白眼:“那条狗不疯。”
那狗在小蛮怀里哼哼唧唧,却朝他呲牙咧嘴,分明是个护主的畜生,根本不像没脑子的疯狗。
谢行云拿起清洗伤口的烈酒倒在胳膊上,用眼神示意肩膀。
“先处理这个。”
他本就是黑衣,衣衫染血根本看不出来。太医院院正原本没察觉,等看清楚了,一个哆嗦,连忙撕开衣服处理伤口。
“陛下,您这是右手啊。最近几日要如何处理朝政?”
谢行云靠在圈椅里,瞥了眼远处的杜微澜,咬牙切齿道:“找人代笔。”
……
陆清江跟着陆银子绕圈,好几次恨不得踹慢吞吞的陆银子几脚。
“你行不行啊?仔细闻闻。”
陆银子哼哼唧唧,躺在地上露出掉毛的肚皮。这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天冷的时候换毛,现在身上就一层薄薄的毛发,平日都穿棉袄的。
今天睡醒没顾上,冻得鼻涕都出来了。
“娇气。”陆清江快气炸了,把它塞进怀里,隔着衣服用力拍了一下。
“找人。”
陆银子好歹是条狗,鼻子还是灵敏的。
一路走到一个小门处,陆清江直接翻墙进去,落地后又跟着陆银子的嗅觉走。
一路小心翼翼穿过游廊,走过假山,走着走着他发现不对,前面有脚印,他自己的,他又走回来了。
“什么玩意儿?”陆清江气得不轻,拍拍陆银子。
“仔细闻,我们怎么又回来了?”他心焦,可他知道这时候必须冷静,他要在最快的时间里找到人。不能慌,不能乱,一定要冷静。
陆清江吸吸鼻子,跟着陆银子又转了两圈,发现它指望不上,直接把它塞进身后的竹筐里。里头垫了一层布,装了半筐板栗,挡风是够了,只要不冻死就行。
把陆银子冻死了,阿黎能怨他一整年,小蛮也会不高兴的。
陆清江扯开衣角的线头,外袍是整块布做的,能抽出半丈长的丝线,他一边走,一边抽线,把线连在一起当记号。
看到之前的线,就换条路走。他选了个稳妥的笨方法。
这地方长得都差不多,他爬上假山观察,入目一片游廊假山,竟然找不到一个正经的参照物。按理说远处的景物,哪怕是太阳星星都能参考,可偏偏今天下午是阴天,远处雾蒙蒙的。
“娘的,秦家真是家大业大,什么鬼地方,迷宫似的,这么大都望不见头。”
陆清江意识到自己托大了。
他竟然以为一个秦家长子的脑袋有可能扳倒秦家……何其狂妄。秦家人能悄无声息把他的家人带走,而且还是在陈舍和谢风雨多次保证绝对安全的地方把人带走。
秦家已经只手遮天了吗?
陆清江紧咬牙关。
他不知道家人会遭遇什么,只能克制自己,尽力不去多想。首先要找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报仇是以后的事,他要先找人。
陆清江吸了吸鼻子,停下脚步,看着绕在假山上的五根丝线,眉头紧锁。他走了四圈,却有五根线……
身侧一阵风袭来,他矮身躲过,抽出匕首直接刺过去。
刺了个空,他只来得及看到一道消失的黑影。
也不算刺空,他盯着刀柄上挂着的一根头发,咬了咬牙。
黑衣人,又是黑衣人。果然和以前经常出现在他家的黑影一样,这些是秦家用来保护秦崇风的人吗?
好一个天之骄子,落到他家,十年来可真是委屈他的好大哥,在他家吃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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