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第九天的时候，风灵开口了。
这是从杨家大宅那里回来，风灵第一次开口，声音嘶哑，不复昔日。
此时太阳刚刚升起，橙黄色的阳光透过旁边成排的树木洒在风灵的身上，而李自在依旧在风灵的身后盘膝坐着。
听着她的声音，李自在眼帘低垂，过了一会儿，才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饿……”
“我是不是又给师父添麻烦了？”
李自在没想到风灵第一次开口说的竟然是这个，他的神情一愣，沉吟片刻，他站起身，来到了风灵的身边。
仅是一眼，他便看见了风灵那苍白灰暗的脸，还有那因为突然开口而皲裂出血的嘴唇。
回想着前段时间滴血认主都要找块尖锐石头的风灵，李自在的眼眸中多了一丝别的东西，他蹲下身，望着面前的小坟包，问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风灵的抿了抿唇，半闭的眼眸中满是复杂之色。
这几日枯坐，她想了很多。
想起了在爷爷奶奶身边，春播夏忙，秋收冬藏，食不果腹的日子。
想起了被赶出家门后只身叩访仙门，侥幸拜入李自在门下，前往流明山的时日。
还有李自在睡着后，自己一人在流明山里与草木为伴的日子。
李自在醒来后那日复一日的修炼日子。
以及在筑基秘境中的遇到的人，遇到的事。
还有最近这些日子回家时所经历的。
知道自己爷爷奶奶死讯后的无力
当时杨富贵拿着法器向她挥砍过来的那一幕，因为心中慌乱，她毫无反应，但数日过去，那种临近死亡的感觉却日渐清晰。
每每想起，都令她肌体生寒。
若不是师父突然出现的话，她对杀了自己亲人的罪魁祸首竟都下不了手。
……
这一幕幕，一桩桩事件，每当在脑海浮现，仿佛都在诉说、斥责她的无用。
想着这些，风灵那双稚嫩的小手不由捏成了拳头，憔悴的双眼浮上一层晶莹，最终凝聚成颗颗泪珠盈在眼眶，她声音哽咽地道：“我瞒着师父偷偷回家，知道爷爷奶奶死后，去了杨老爷家……”
“到最后，若不是师父出现，我……”
望着风灵的这副样子，李自在轻声一叹，抬手抹去她眼角那即将掉落的泪珠，那冰冷得几乎没有温度可言的肌肤让他的手一顿，再次叹息一声后才抬手将风灵另一边眼角的泪珠抹去。
随后他摸了摸风灵的脑袋，温声道：“都过去了，没事就好。”
闻言，风灵不禁屏住了呼吸，但泪水却不如她愿，自顾自地滑落。
她忍不住抱着李自在失声痛哭了起来。
低头望着风灵那狼狈的侧脸，李自在的心情有些沉重，又有些放松。
风灵之前几天犹如雕塑一般，跪坐着不动，现在哭出来，依常人之言，倒算是发泄了吧……
不过李自在虽然伤心过，但至今为止还没哭过，所以对于这道听途说之言，也不知其中有着几分真。
但不管风灵以怎样的方式发泄……
要耗费多久……
只要，能迈过去那道坎，都是好事。
风灵这一哭，哭了许久。
这段时间里，马大顺端着两个开裂的木碗来过。
看到风灵依靠在李自在怀中哭泣之后，他的神色变化，脚步停顿了片刻才继续步履蹒跚地走着。
他小心将碗放在路边的石头上，并搭了两双筷子在上面，随后拿起旁边空荡荡的碗筷悄悄离去。
当身形被田埂挡住时，他还抬手抹了抹眼角，才继续朝前。
之后走一段路便揉一次眼睛。
可能想到了一些过往吧。
风灵哭了一个时辰之后才没再哭泣，沉沉睡去。
见此，李自在将其拦腰抱起，看了一眼风灵爷爷奶奶的小坟包，转身欲走。
忽然，他的眉头一皱，又停了下来，而后蹲下身子，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了一块块骨头，并且用灵气包裹着，避免其上的味道惊醒风灵。
这些都是风灵爷爷奶奶的尸骨，他原本想等之后再思考怎么处理才能不被风灵发现的，可是现在风灵睡着了，时间拖得久了，被风灵发现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此时正好。
将骨头全部取出之后，那些骨头在灵气的包裹下，排开周围土壤，钻了进去。
最终与地下的尸骨合在一起。
而地上那些小洞也缓缓闭合，恢复如初。
做完这一切，李自在刚想转身便又再次停下，皱眉间，他的神识探入地下，灵气涌动，开始玩起了拼图。
所幸见过不少骷髅，所以没一会儿，他便隔空将那散乱的枯骨拼成了两具完整的骨架，不过这般动作，让坟包都有些变形，他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将其恢复原样。
其中一些骨头上已经有了腐蚀磨损的痕迹，还有一些骨头断裂缺失。
这些已经是他能找到的全部了。
李自在叹息一声，再次看了一眼那不起眼的小坟包，便转身离去，并顺手将那木碗收回。
没多久，他就来到了一间木屋。
这是马大顺的屋子，不过马大顺此时并不在屋里，散开神识，李自在发现对方正在地里挥舞着锄头。
李自在眼皮耷拉着，将风灵放到屋里的床铺后，便端着马大顺之前送去的木碗，坐在院落里的小木凳上。
这木碗里面装的是有些泛黄的米粒。
在风灵跪坐在她爷爷奶奶墓前的第二天，马大顺就开始给他们送饭，即使李自在婉拒，但是马大顺依旧每日送来食物。
一日两次，每次两碗。
后来有了自己的考量，李自在也不再拒绝。
每天都将那两碗东西吃完，等风灵从悲伤中走出，然后等着马大顺收回碗筷，又重新送来。
看着眼前开裂的木碗，李自在拿起筷子，吃起了里面那混有些泥沙的、没将稻壳去除完全的稻米。
最底下还有几根带着油水的野菜，不过没有一丝盐味。
这野菜的种类，与风灵之前采摘的很像，也很苦，不过所幸没毒。
三两口将碗中的东西以及属于风灵的那一碗解决后，李自在放下碗筷，起身伸了个懒腰。
“该做厨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