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府内的气氛凝重而庄严,德凌济,这位经历风霜的老执权,手握着龙头杖,其上雕刻精细,乃是血战战场所赠,每一个刻痕都铭刻着往日荣光。
她身姿略显蜷曲,却依然笔直地站在议事殿内,两眼如古井深邃,静静地向前望去。
德寂然,那位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在南醅的搀扶下,迈着沉稳的脚步一步步走上将军宝座,他的动作宛如履行着一个庄严的仪式,每个步伐都代表着权力与责任的重压。
终于,他缓缓坐定,雕花梧桐木制的宝座在他的重量下,发出了一声细小的吱声。
面色如平湖般宁静的德寂然,双眸淡漠地凝视着台阶下的德凌济,一字一顿道:“执权大人,这次平叛,真是辛苦你了。”
德寂然面无表情的又说道,“朝廷的人,不好对付吧。”
德凌济闻言,淡淡一笑,那笑容里似乎藏着对过去的无奈与对未来的不确定。
她缓缓低下了头,从深邃的目光中抽离,目光落在自己褶皱的官袍上。
沙哑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御所大人,老身回来后,想了很久。”
她的声音不高,却让议事殿内的空气似乎也跟着一阵颤抖。
“老身做了五十多年的执权,辅佐了景王、文王、庄王,乃至您。如今,老身已经七十有五,年老体衰,恐怕不能继续辅佐您了。”
德凌济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却以一种尊严的姿态慢慢地从宽大的袖口中掏出一封宣纸制成的奏折,那纸端滑腻如玉,显是极为珍贵。
她双手提起,目光终于重新与德寂然的目光相交:“这是老身的请辞奏折,请您过目。”
南醅轻轻地抚摸着袖口,以婉约的姿态,接受了德寂然的暗示。她缓缓地迈步,仿佛舞蹈般优雅地跨向德凌济,那姿态恍若一位宫廷中的佳人,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脱俗。
在接过奏折的那一刻,她的手轻颤了一下,似是被其沉甸甸的重量吓到,又似被它背后深重的意义所触动。
随后,她低着头,步伐坚定却又小心翼翼地走到德寂然的身侧,将奏折像呈献珍宝般放到了案桌上。
德寂然环目四顾,唇角扬起一丝淡笑,手指轻轻滑过奏折的边缘,仿佛在与这份请辞书进行着无声的对话。
他倚靠着宝座,似是随意地翻动奏折,却又每一页都看得极为仔细,眼中不时闪过复杂的情绪,“你想乞骸骨?”他轻声问道,语调中带着几分不舍与惋惜。
德凌济闻声,微微点头,眼中泛起一层水雾,这病瘦的老妇人的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也有对过往岁月的留恋,
“和议已经签订了,朝廷与幕府总算是和平了。老身年事已高,恐不能继续居此高位,还请御所大人准许老身,就藩终老。”
她语气坚决,却难掩颤抖。言毕,她用力握紧手中的龙头杖,这拄杖成了她坚定的支撑,也是她多年权力的象征。
她低下了头,好似在向身后那段辉煌的光景告别。“你可是父王临终时,托付给孤的重臣啊。”
德寂然语气沉重,他紧抿的嘴唇透露出他的不舍与焦虑,“你若是走了,还有谁来辅佐孤呢?”
德寂然目光中闪烁着对未来的不确定与对德凌济这位老臣的依恋。
德凌济无力地摇摇头,脸上的笑容既是对过去的回忆,也是对未来的无奈,她叹了口气,“御所大人,您仁厚爱民,想必在您的治理下,大律一定会很安稳的。”
她的声音中透露出深深的信任和期待,“至于新执权的人选,任凭您来决议。”
“执权大人。” 德寂然的声音在宏大的议事殿内低沉回荡,他目光如同猛禽般扫过座位上的人影,直至锁定在德凌济身上。
在这沉重的目光下,德凌济身体微微紧绷,她僵硬地挺直腰背,目光坚定地对上德寂然的眼睛。
“在你退隐之前,有件事,孤想请示你。”德寂然接着说,声音中透着少见的认真。
“御所大人请说。” 德凌济的声音平稳,只是手中握着的龙头杖指节发白,透露出内心的紧张。“若是老身能帮得上您,定会为您排解疑惑。”
她不动声色地补充道,仿佛对自己能解国家难题充满了自信。
“执权大人,此次退隐,真的是你的本意吗?” 德寂然身体微微前倾,他的目光锐利,仿佛想透过这位老臣的眼神,看到她心底深处隐藏的真意。
德凌济目光闪烁,她凝视了德寂然好一会儿,随后沉重的点点头,表示这确实是自己的决定。
“如此说来,你真的打算要退隐了。”德寂然将上半身松弛下来,无声叹息,同时手指不自觉地在桌面上敲击,发出朴朴清脆的响声,像是打破了和平的气氛。
“那么,你的二公子德白龙,也会退隐,随你一同就藩吗?”他眼眸微凝,似乎在思索着德凌济答案背后更深的含义。
“御所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德凌济的目光中有几分疑惑闪过,她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不知这位位高权重的御所大人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昨天夜里,孤做了一个梦。”德寂然慢慢地从宝座上站起身,目光落在屋子角落的旧剑上,他沉默片刻后开始缓缓围着德凌济踱步。
他的步伐轻柔,每一步都像是在思考的节奏中前行,道,“梦中,梦见甄城伯德白龙大人和您一同返回封地,聚集兵卒。”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仿佛回到了战场上的紧张情形:在一个光影斑驳的雨夜里,双方的马蹄在泥泞中相互碾压,声音深沉且骇人。
他继续说道,“只见您和您的二公子,身着盔甲,冲进玄菟城,刀光剑影之中,杀了孤及孤一家,最后将您拥立为六代将军。”
言罢,德寂然停下脚步,站到德凌济的身旁,凑近她的耳边,他的呼吸几可感知,低声道:“这个梦,让孤久久难以忘怀啊。执权,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
德凌济听后双手握紧了拐杖,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心脏的跳动似乎也重了几分。
她恢复了平静的表情,但带着几分不悦,缓缓回答:“御所大人,老身乃是忠臣,岂可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她的声音坚定而有力。
德寂然微微一笑,继续说:“但您的二公子,不一定啊。”
他突然伸出一只手,轻轻而慎重地搭在她的肩上,这动作里透露着一丝玩味和筹谋。德凌济感觉到了他手掌上的压力,心知不妙。
德寂然提议道:“不如,您还是留在玄菟城养老吧。”他的眼神似乎柔和了几分,嘴角带着一丝微笑,接着说,“如此,孤无聊的时候,您还可以陪孤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