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姐不说话了,默默闭紧了嘴,她身旁的男人赶忙起来保证道,
“宋医生你放心,我一定盯着他,不让她吃一点东西,也让她喝水。”
宋暖点点头,迈出去的步子又返回,再一次叮嘱,
“大姐,一定记得禁食禁水啊,要不然手术可要推迟了。”
李大姐这次是真的老实了,连忙点头应道,
“我一定照做。”
宋暖这才松了口气朝下一个病房走去,期间她朝彭明月道,
“遇到像这样的病人,咱们得有耐心,多费一点功夫跟他们解释,大家一般都还是蛮配合的。”
彭明月点点头,暗自将宋老师的话记在了心里,刚刚面对李大姐三番两次询问,她都觉得自己的厌蠢症要犯了,心里不由生出烦躁。
但宋老师面上看不出任何烦躁,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病人,这是她应该学习的。
两人接着来到另一个病床,这是一名异位妊娠的患者,也就是宫外孕。
病人是一名年仅二十二的年轻女孩,叫乔文娟。
她和丈夫才结婚一年不到,最近食欲不振,呕吐,有孕反症状,所以趁着义诊来医院看看怀孕。
这一看倒是真怀了孕,只不过没怀对地方,宋暖当即便收进了住院部。
乔文娟此时也正在吃早饭,不过手上只有一个干硬的馍,连杯热水都没有。
她只身一人坐在病床上,双眼空洞无神,机械地咬着馍,没有一点生气。
宋暖心一酸,忙倒了杯热水放在她身旁,她还记得这姑娘刚来时,眼底都是对怀孕的喜悦。
在得知自己有可能是宫外孕那一刻,她眼底的光,灭了。
如今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就连前几天陪她一起来的丈夫都不见了踪影,宋暖暗自叹了口气,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询问,
“乔文娟,今天状态怎么样?”
乔文娟掀开疲倦的眼皮,看见宋暖的那刻,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宋医生,我的孩子真的保不住吗?这是我第一个孩子。”
宋暖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
“宫外孕很危险,你还年轻,等养好身体,孩子还会有的。”
乔文娟痛苦地捂着脸痛哭,眼泪从她指缝中流出,滴落到病床上。
“明月你去护士站再抱一床被子过来。”
宋暖吩咐道,她刚刚摸了乔文娟的手,凉得冻人,看她身上的衣服又这么单薄,晚上睡觉肯定很冷。
彭明月应了声,快步走向护士站。
这时,一年轻男人走进了病房,看见宋暖,男人脸上的颓败才消了些,隐隐带着期望问道,
“医生,如果切了一侧输卵管,真的还能再怀孕吗?”
这男人宋暖见过,就是那天陪乔文娟一起来医院的男人,是她的丈夫。
宋暖还记得小两口刚进诊室时,男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乔文娟,生怕她磕到碰到。
小两口看起来感情很好,一脸幸福期待新生命降临的样子。
可短短几天,乔文娟却只能独自坐在病床上,吃着冷硬的馍,穿着单薄的衣服,男人甚至连一杯热水都不记得给她倒,只关心没了一侧输卵管后还能不能怀孕。
宋暖心里是不适的,但她身为医生,并不能将情绪表露出来,只专业地回答男人的问题。
“输卵管要不要切除还得根据手术中的情况来看,即便切除后只有一侧输卵管,也是有机率怀孕的,你们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
男人却没再说什么,也并没有在意双眼哭到红肿的乔文娟,只颓然地瘫坐到凳子上。
宋暖交代了乔文娟两句便准备走了,刚走出病房,就见彭明月正抱着被子和一大婶说着什么。
大婶一脸八卦,
“欸,医生,26床那个小姑娘到底得了啥病?我咋看着她和她男人成天愁眉苦脸的。那小姑娘还一直哭,到底咋啦?是不是孩子没了?”
她一边问,手还一边指指点点,一副对别人的事很上心的模样。
彭明月被她纠缠问得不耐烦,正想随便说点什么搪塞过去,耳边传来宋暖严肃的喊声。
“彭明月。”
彭明月心里一颤,连忙应道,
“欸,这就来。”
她也不管大婶了,径直走到宋暖跟前,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低头不语。
宋暖朝病房里一指,
“你把被子抱进去吧。”
彭明月如临大赦,飞快将被子给了乔文娟。
走廊上,那个扯着彭明月衣袖的大婶见宋暖朝她看来,心虚地错开视线,嘴唇蠕动了两下,灰溜溜回了自己病房。
宋暖趁着下楼的间隙,跟彭明月好好聊了一会,
“咱们身为医生,最不应该随意透露病人的隐私,你想想刚才如果真的把乔文娟的病因说了出去,会给她带来多大的困扰。
她本就因病痛忧心,要是再被外界流言影响,这姑娘很难撑下去。”
她语重心长地说着,此刻她不仅身为一名医生,还是一名带教老师,她有责任和义务将自己在临床上遇到的病例和感悟教给实习同学。
彭明月被她说得抬不起头来,脸羞愧得通红,刚才她嫌那大婶烦,是真的想把乔文娟的病因说出去的。
她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快速完成宋老师给交代的任务,却没想到自己竟犯了这么大的错。
“宋老师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宋暖没再过多指责,只拍了拍她的肩膀,
“学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是个勤奋好学的孩子,我也会尽力帮助你的,好好努力。”
彭明月重重点头,“我会的,老师。”
只是,两人都没想到,变故只发生在片刻之后。
宋暖刚到门诊一会,还没来得及坐下,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住院护士推门而入,喘着粗气朝宋暖道,
“宋医生……不好了,乔文娟她……她要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