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瑶看着那几人一个比一个癫狂的模样,心里腾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她挪到萧斗雪伞下,在他耳畔悠悠说道:“斗雪,财不外露,贵不独行。出门在外不可张扬,易遭人惦记。”
萧斗雪一愣,扭头看向她疑惑道:“哪里张扬了?”
见这男人不觉悟,沐瑶摆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车轱辘都是纯金的还不张扬!”
“纯金?”萧斗雪眼中扬起一抹傲娇。
“我们家的马车,车轱辘都是纯金的,这些根本算不得什么。娘子你还没见着我爹娘内厢的铺地金砖呢,整整八百块,那才叫张扬。只能说那几个太穷了,没见识。”说完将人搂进怀里,将她与沈初堂隔开了距离。
。。。。。。
沈初堂瞥了萧斗雪一眼,转眸迎上了冷疏白的进攻。
冷疏白被穆青嘲笑过后,卯着一股子狠劲,手中力量四溢,扬起数道剑气朝着沈初堂横扫过去。
电光火石间,剑芒交错,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冷疏白明显不是敌手,仅三十息便落于下风。
其他三人一愣,穆青顷刻化为一道白光加入了战斗。
三人身影交错,激起火光无数。
萧斗雪凝视着他们之间的较量,暗暗将大拇指移开了伞柄处翠珠的位置。他想见识一下沈初堂真正的实力。
沐瑶注意到穆青手中的那把普剑,剑身锈迹斑斑,带着数道钝口,却能毫不逊色地对上沈初堂的翠笛。
此外,还有两人没有出手,沐瑶不禁拧紧了眉头。
“斗雪,你去帮一下初堂。”沐瑶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另外两人的举动。
“我得保护你。”
这种情况下萧斗雪绝对不可能离开沐瑶半步。那颗翠珠里暗藏的剧毒在滂沱大雨中发挥不出最大的毒效,必须近身下毒才行。显然眼下是无法做到的。
红麟和灰袍老者似乎不急着出手。他们静静地观察着沈初堂的实力。尤其是那名灰袍老者,捋了一把湿漉漉的须条,眼中透着精光。
沈初堂在穆青与冷疏白之间游刃有余地穿梭,眼角的余光留意着尚无动静的两人。见他们似乎没有出手的意思,倏地,手中的翠笛化为一柄光芒烁烁的长剑,削出七八道剑气。瞬间,穆青与冷疏白身上上染上了一层血色。
冷疏白被沈初堂的剑气震出六丈开外,口中喷一大口鲜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穆青持着长剑,剑尖抵地,一路后拖三丈才止下身形。喉间咸腥上涌,气息瞬间紊乱起来。
他晃悠了两下倚剑起身,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忌惮。
红麟朝穆青看了一眼,嘶嘶破空之声从襁褓中传出。
漫天“飞雪”如天女散花般飘落。
红麟一个纵跃接住短剑,挥臂一震,朝着沈初堂凌空劈下。
沈初堂眼皮未掀,铿锵的剑气拔地而起,一招将其震回原地。
红麟不可思议地看向眼前的银发男子,眼中布满了猩红。他仰天长啸一声,迸发出惊人的力量,手中的短剑瞬间舞出无数道剑花,带着万点寒芒向沈初堂再度攻去。
虚空之中,有一双大手朝着马车方向骤然伸去。
萧斗雪眼神一凛,将沐瑶一把推回舆内,朝着灰袍老者迎掌而去。
霎时之间,两股强悍的真气在掌中碰撞。萧斗雪向后踉跄了几步,气血在体内横冲直撞,他立即取出一枚丹药服下稳住气息。
灰袍老者相较萧斗雪的实力强上不少。他稳稳落在地上,连一丝多余的水花都没有溅起。
沈初堂见萧斗雪不敌,心头一紧,眼中的戾气陡然升起,磅礴的内力如海浪般席卷周身,银发轻舞,犹如银河落天般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龙吟声响彻夜空,红麟目眦欲裂地看向自己被一分为二的身体,喉间挣扎着欲吐出只言片语,最终在浓浓的不甘中向后倒去。
强悍的剑气朝着灰袍老者不断袭去。
老者面色一狞,挥掌而下。
“砰”的数声,一道道水帘划破天际。
雷声轰下,与无数道对掌声汇合,发出震天撼地的响声。
萧斗雪震骇地凝视着眼前的这一幕,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沐瑶跳下马车,捡起地上的油纸伞扶着萧斗雪没入伞下。
这是沐瑶第一次见到沈初堂出手。他的剑法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气吞山河,霜刃如雪。
这一幕深深地沉浮在沐瑶的脑海中,以至于在之后的岁月中每每到了雨夜,她都会想起今日所带给她的震撼。
风起云涌。
两人的气势节节攀升,在雨中谱写着一首首壮烈的篇章。
沈初堂收回武器,赤手迎上老者的掌风。
陆庭风仰天长笑,眼中透着欣赏和炙热,毫无保留地向沈初堂再次劈下。
毁天灭地的杀戮充斥着整个夜色。两人招招泣血,拳拳透骨。
大战三百回合后,陆庭风被沈初堂以七成功力破气膻中,散气丹田。
他面色祥和,眼中盛满了沧桑,微笑着道出一句“痛快”后阖目倒下,血腥四溅。
穆青倒在地上,挣扎着向后退去。
沈初堂未给他一个眼神,剑气再次扬起。
夜——又恢复到了只有雷声和雨声交织的夜晚。
萧斗雪紧盯着沈初堂手中瞬间变出的长剑,剑尖上淌着汩汩鲜血,任由雨水冲刷。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错开了视线。
沐瑶的双腿好似被灌满了铅。她怔怔地看着沈初堂,仍未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沈初堂收回长剑,微微扫了萧斗雪一眼,接过他手中的油纸伞,再次揽回沐瑶上了马车。
半晌,萧斗雪轻呵一声,抹了把脸上的雨珠,从马车底下拖出马夫,继续朝着别庄驶去。
浮云山庄,环山而建。
远远望去,千里烟波,迷雾缭绕,将它本来的面目遮挡得严严实实。
“斗雪,这儿好大啊!”沐瑶两眼发直地瞅着望不到尽头的建筑,心中无限感叹。这座山庄可以说是她来到云启后见到的最大的宅院了。
萧斗雪撩起一束湿哒哒的青丝得意道:“大吗?等到了云澜,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月华庄”。那儿才叫大!”
沐瑶被萧斗雪的豪气惊到了,还是炼丹赚得多啊!
原本她还想着开建药堂、筹建医馆或者售拍丹药。如今成了丹阁的女主人,有了现成的平台,也就歇了这心思。
庄内满院东风,海棠铺绣。一排排木樨,枝影斑驳。
沐瑶望着眼前的美景,思绪万千。
待到九月十月际,满树碎金,香飘十里。
她深吸一口长气,仿佛已能闻到那一阵阵香甜的桂花香味。
“娘子,温泉在主院,我带你去。”萧斗雪睨了沈初堂一眼,将沐瑶从他怀里重新揽了回来,又接着补充道:“沈郎君,庄里头院子多,你随便挑。每个院子里都有人伺候,有什么需要尽快开口。”
沐瑶望着沈初堂笑道:“初堂,一会儿我来寻你。”
萧斗雪闻言,一股子躁气涌上脑门,闷哼一声收紧手臂,一个纵身带着沐瑶闪出了沈初堂的视线。
主院里,玉霙被风雨打落了一地,短暂的绽放依旧触人心弦。
“斗雪,你刚才吃的丹药还有没有?我想给初堂一枚。”沐瑶刚才在车上有为萧斗雪把过脉,身子已无大碍。
萧斗雪撇撇嘴,不爽道:“他又没受伤。”转而对上沐瑶的眼神,犹豫了一瞬,不情不愿地取出了一枚“凝神丹”。
沐瑶将丹药捧至鼻尖闻了闻,向萧斗雪投去赞赏的目光。
萧斗雪得了表扬,舌头轻戳了一下腮帮子,深吸一口,将人环到怀里一把抱起朝着热汤处走去。
“萧斗雪,你快放我下来!”沐瑶呼吸一紧,眼角染上了一抹殷红。
萧斗雪将人往肩上提了提,似笑非笑道:“怎么?娘子拿着为夫呕心沥血炼制的丹药去给沈郎君,和我一起泡个汤也不行?我看你啊,这心是偏得没影了。为夫今日就教教你,什么叫做一碗水端平。”
千里热流,涓涓玉液。
红尘春色,流连销魂。
儿郎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甘露时。
轮盘高悬。沐瑶迈入了沈初堂所居的院落。
淡淡的橙黄色,是为她特意留下的一道光。
沈初堂手执黑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迟迟未能落下。
“初堂,一个人下棋有什么意思,我陪你。”沐瑶笑着走近坐在他面前,将萧斗雪的丹药递给了他。
“你炼的?”沈初堂盯着这颗药丸淡淡问道。
沐瑶顿了顿,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见他愣在那里,将药丸一举塞入了他的口中。
“开始吧。”沐瑶将盘上的白子重新划拨给他,执下一枚黑子。
沈初堂敛回神思,将目光拉回了“沙场”。
“初堂,今日的那四人,你知道他们是谁吗?”沐瑶一想到那名红衣男子就头皮发怵。尤其是他怀抱襁褓的样子,像极了传说中的鬼母。
沈初堂手中一顿,摇了摇头:“云启高手如云,浩如江河。未知的能者大有人在。”
“那他们今日真的是为了劫财而来吗?”沐瑶有些疑惑,以他们的身手哪儿不能来钱,何必雨夜找上他们。
沈初堂抬眸看向她,斟酌道:“有些人,不能以常理去判断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比如那名老者,无论是年纪还是实力都远在另外三人之上,却仍与他们为伍。也许他们并不重在劫财,而在劫人。又或者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乐趣罢了。”
乐趣?
沐瑶沉默了。癫狂之人的背后都有更为癫狂的故事。也许真的是为了乐趣也未必。
沈初堂的棋艺很高,无论沐瑶如何出招,被都能轻易化解,激起了她强烈的胜负欲。
顶着两个黑眼圈,她终于在破晓之前扳回了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