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个子直勾勾地盯着卢平生车尾消失的方向,朝着窗外啐了一口。
“咱们跟着他的那天晚上,姓卢的这小子在赌场赢了十辈子都花不完的身家,当红匪做咩啊?”
矮个子带着一抹不怀好意地笑:
“大哥,你说上面突然搞他,会不会是他风头太甚,背景又太弱,所以看中他手中钱财。。。”
高个子用力拍了一下矮个子的脑袋,“闭上你的狗嘴啊!”
矮个子吃痛,刚好前面有飞驰而来的自行车,砰的一声,两车相撞。
被车子撞到的人口里喊着倭语,骂骂咧咧爬起来。
高个子又一把拍向吓傻的矮个子后背,吼道:
“扑街,开车跑啊。”
小个子如梦初醒,一脚油门下去,跑出去老远。
两人从后视镜看着小本子瘸着腿朝着他们的车追的滑稽模样,哈哈大笑,十分畅快。
卢平生经历了重重关卡,才进入了日租界的繁华区域。
穿过倭国人安置本土来的慰安妇弄堂,拐进了一条僻静且宽敞的柏油路上。
又下车经历了一次安检后,他才开车穿行在满是法国梧桐的道路上,二十几分钟后,停车在自己的洋房前面。
这是一处位置不算好的洋房,唯一可圈点的就是够大。
卢平生在海关的手下伊藤健太郎的游说下买下了这座三层小洋楼。
然后又花了大价钱装修,如今里面的装修都做得差不多了,现在工人们在打扫外面的院子,做一下收尾的工作。
杨秋实和腊八听见车子响动,连忙出门,卢平生进门给了杨秋实一个眼神。
他秒懂,对着周围的工人吆喝道:
“兄弟们,今天咱们休息,但工钱算全天的。”
这些人全是杨秋实做苦力的时候,结识的人,个个干活都卖力气,也不偷奸耍滑。
工人一听欢呼一声,个个高高兴兴地收拾东西出门。
杨秋实说:“你们出去的时候,小心些,别冲撞了别的那些倭民。”
“晓得的,秋实。”一个上年纪的男人笑着回答。
卢平生坐在落地窗的客厅,盯着那群离开的工人,里面全是来十里洋场讨生活的老百姓,没有身份特殊之辈。
等人走后,腊八爬上了院子里一棵大大的银杏树上。
也不知他为什么那样灵活,圆溜笔直的白色树干,三两下地就爬到高处,渐渐发黄的银杏叶子因为他的动静,飘飘洒洒落下许多。
腊八地冲着树下的杨秋实摇了摇头。
卢平生看见杨秋实隐秘的手势,转身进了房间。
在他书房的暗格里,卢平生拿出了电台,开始发电。
他本想自己解决这件事情的,可张安成的一通电话让他改变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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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的医务室里,给胡三看病的大夫摇了摇头。
他脱掉手套,对着冯传峰道:
“送去大医院吧,看症状应该是突发炎症引起的昏厥,至于是心肌炎还是脑膜炎,我这边看不出来。”
胡三的小弟上了药,包扎好了手臂,红肿着脸颊,垂头丧气地坐在旁边。
他到现在还没搞清楚,一向健壮的三哥怎么说到地上就倒在地上。
现在医生竟然说三哥活不了。。。
冯传峰对门外的人吩咐道:“送医院。”
等人把胡三抬走,冯传峰才坐在胡三小弟面前,语调没有起伏道:
“把刚才的事情,一字不落地和我再讲一遍。”
小弟强忍着疼痛和恐惧,把刚才的事情又讲了一遍。
“三哥就突然倒下去的。”
“胡三倒下去的时候,那小子在做什么?”
“因为要上烙铁,我控制住她的手脚,她吓得瑟瑟发抖,并没有动作。”
冯传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心中烦闷。
若不是每次行动都有一些收获,他都该怀疑朱哲这个狗东西是不是真的投诚了。
第一次提供情报去街头,结果接头人被打死,他们的抓捕扑了个空。
第二次在公交站街头,在法租界折腾了个人仰马翻,结果一无所获,要不是f国人对红匪同样仇视,他上次该被问责的。
第三次,也就是这次,这小子在街上瞎逛,竟然发现游行队伍里,有自己东北k联的同学,并且十分肯定这几人加入了红党。。。
他们本想放长线钓大鱼的,结果上面有人知道这件事能和卢平生扯上关系,就暗示他把做实这份关系。
冯传峰想自己为党国效力十多年,依旧还是个小小队长,谈什么抱负和理想,这次贵人主动寻来,他必须抓住这次机会。
只有站得高,才能做更多的事情,国家危难时刻,不容分裂,必先安内才能攘外。
这么想着,冯传峰内心越发地坚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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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
春风得意地徐处长哼着小曲儿,进了办公室。
穿着制服的年轻女秘书,对他露出个妩媚的笑容,正要开口,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女秘书开门,看见了是徐处长的贴身秘书,乖巧地转身出去,顺便关好门。
“赤狐秘电。”
听见是卢平生的密电,徐处长脸上的表情迅速变得严肃起来。
对于徐处长来说,卢平生出现后,无论是几次任务,还是提供的情报,都让他在老头子面前风光露面。
压了力行社好几头不说。还为自己真正的大boss搞了几次巨大的大利益。
自得嘉奖无数。
徐处长挥手让秘书出去,转身从自己书架拿出一本古文观止,亲自翻译密电。
自从卢平生传送了几次倭国的军事情报后,他的资料就属于高度机密,知道的人就那么几个。
一个普通的特工和军事间谍,孰轻孰重,他是分得清的。
更何况卢平生资历浅,人又年轻,是他亲手发掘,一手提拔的。
在论资排辈的特务机关,卢平生还是需要慢慢熬,功劳他这个伯乐就先收下了。
徐处长心中得意,眼睛却盯在翻译的密电上发呆。
他亲自领导的特工,被怀疑为红匪?被抓进了警察局进行审问,并且威逼利诱地要坐实这个罪名?
徐处长盯着最后一句,“怀疑为图财。。。”
图财?
能让申市的党务调查处名下特工构陷的人,而他这个处长半点不晓得的。。。
还能有谁?
徐处长思忖良久,才端起办公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后,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起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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