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惯会得寸进尺。”皇帝拿手点了点她,语气里满是宠溺慈爱,“成婚是一辈子的大事,朕会让钦天监选个最吉祥的日子,要准备的东西也多了去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嫁?”
“臣不是怕依着那繁琐的流程走下去,等臣出嫁都得过了三十了。再说了,臣可是苏天乙,天乙贵人不是百无禁忌吗?
不必非得那么麻烦选个至吉之日,只要宜嫁娶就成。
既然您已经答应了下旨赐婚,也就不差多答应这一桩嘛。您说是不是?”
皇帝似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外间都说朕对你宠溺无度。想想还真是。朕待自己的公主都不及对你纵容。”言下之意就是答应了。
“那是公主殿下们懂事,不会拿许多琐事来烦您。”目的已然达到,苏天乙不介意夸夸那些骄纵的公主。
毕竟听见有人夸自家孩子,哪个做父母的会不高兴?她这也算是变相拍马屁了。
“你是朕看着长起来的。在朕眼里与公主们也没什么分别,甚至朕待你比她们还要更亲近些。”皇帝的话似乎别有深意,又似乎只是感慨。
这些话也就听听,切不可当真。苏天乙又不是不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只要不起什么谋朝篡位的心思,她们苏家的地位和富贵就是稳的。
“陛下待苏家宽和亲厚,苏家感恩戴德。”
“行了,就别在这儿敷衍朕了。回去忙你的正事去吧。圣旨今日就会到郡主府和相府。”皇帝笑着挥手撵她。
苏天乙笑嘻嘻地躬身一礼:“陛下圣明。臣告退。”然后倒退着出了御书房。
见她眉开眼笑地走出来,庆泽知道皇帝必然是答应了。赶忙笑着迎了上去:“老奴这儿给郡主道喜了,恭喜郡主心想事成。”
苏天乙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随手解下腰上悬着的小金印,大方地递了过去:“今日上朝带的东西不多,这个小玩意儿送给庆公公把玩。”
苏天乙随身佩戴的东西,哪一样不是价值千金?庆泽自然知道这东西的价值,笑着双手接过:“老奴多谢郡主赏赐。”随后叫来干儿子福海,命他好生送苏天乙出宫。
“庆公公赶紧进去吧,陛下跟前儿可不能少了你伺候。”苏天乙说完,转身走了。
“恭送郡主。”庆公公高声道,即便明知苏天乙看不到,也还是一丝不苟地行了礼。
苏天乙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脚下的步子一下没停。
庆公公目送了一会儿,便猫着身子进了御书房。
“那丫头赏你什么了?”皇帝听见动静,头也不抬地问。
“郡主赐了方金印。”庆公公说着,双手递上呈给皇帝过目。
皇帝瞄了一眼,又低头继续看奏折:“她倒是大方。这东西只有她府上的能工巧匠才制得出来,朕宫里也没几个手这般巧的。
这一方印,足够在外头换一所大宅子的。她眼都不眨一下就送了你这老东西。”
庆公公一听,知道皇帝心情不错,便放下心来,故作为难道:“竟是如此贵重之物?老奴实在不知啊。
既如此,老奴收下实在不合适,不如找个时机还给郡主。”
“你个老家伙,装什么糊涂?”皇帝笑骂,“这东西价值几何你会看不出来?那不是白跟在朕身边伺候了几十年?
得了,她既赏给了你,你踏实收着便是。那丫头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她可用不着讨好谁。赏你东西也是没把你当外人。
你可别不识好歹,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
“郡主看得起老奴,是老奴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当了这么多年太监总管,哪能不知道皇帝爱听什么?
“那孩子心善,又念旧,是个难得的好孩子。”皇帝感慨了一句,眼睛没从奏折上移开半分,好似漫不经心的又问,“朕允了她的婚事,她很开心吗?”
庆公公知道皇帝对此其实非常在意,他仔细想了想,道:“奴才瞧着,开心或许并没有多开心,更多的倒像是松了口气,仿佛去了块心病,整个人都轻松了。”
皇帝闻言便搁了笔:“是啊。她们都一样。谋定而后动,总是冷静又克制。便连亲事都不会由着性子冲动任性,而是权衡再三,最后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世间女子都羡慕苏家郡主的名利与权势,却哪里知道她们的艰辛不易。
她们肩上的担子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承担得起的。”
皇帝望了眼窗外的清朗天光,对庆公公道:“庆泽,把玉玺拿来。朕这就拟赐婚的旨意,等会儿用了印章,你亲自跑一趟。
先去郡主府,再去相府。
杜相便是再受宠,在此事上也决不能越过宝成去。”
“奴才领旨。”
苏天乙大摇大摆地往宫门走去。福海一路谨小慎微地跟在一旁,时不时地说几句好听的逗趣。
苏天乙见他也不容易,从袖子里摸出锭小巧的金元宝赏了。
福海受宠若惊地接过,笑得见眉不见眼的。心想郡主出手就是大方,赏赐便赏了一锭,这次又赏了一锭,多来几次,都够他将来出宫养老的了。于是更加卖力地讨好苏天乙。
苏天乙见他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和府里的那群孩子差不多大。
他们虽然各有外人不知道的苦,但好在如今有她庇护,锦衣玉食,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将来还会有更加光明的前程。
可眼前的福海,每天生活在这深宫之中,稍有不慎便可能性命不保,连身体都是不完整的。
果然,众生皆苦。
快到宫门口的时候,苏天乙远远就看见了前方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绯红色的公服,乌纱官帽,负手而立的挺拔身姿,不必看脸她亦能断定,必是杜星寒无疑。
似是心有灵犀,那人转过身来,一下子便捕捉到了她的目光,唇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
苏天乙的心忽然就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完全控制不住。
看上去芝兰玉树的一个美男子,却偏偏是个大反派,真是可惜了。
苏天乙不无遗憾地想。
可即便早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人,她仍是对他动了心。难道这就是“只要反派长得好,三观跟着五官跑”?
苏天乙还在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杜星寒已经朝着她走了过来。
这一刻,苏天乙几乎就要忍不住捂上自己的心口。她走向她,他迎着她,像极了双向奔赴的爱情。
就在这时,一道煞风景的男子声音传来,打破了此刻的旖旎,瞬间戳破了空气中所有的粉红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