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本以为皇后娘娘会尽快对恬嫔动手,却没想到春去夏来,皇后居然始终没有动静,仿佛当真是个慈爱的皇后娘娘一般。
“昨夜三阿哥又在景仁宫闹了一晚,听说他想去看李常在。
但皇后娘娘不准,三阿哥便痛哭流涕,不断诉说自己对生母的思念之情。”
在宫道之上,处处都能听到三阿哥的流言蜚语。
想来是皇后娘娘有意为之,叫后宫众人都看一看,三阿哥这个不念养育之恩的皇子。
禁足李常在的是皇上,并非她乌拉那拉,三阿哥若继续吵闹下去,不仅会惹得皇上厌弃,还会惹得皇后重新思虑,看看要不要换一个皇子扶植。
“娘娘,这流言蜚语,对三阿哥的名声并不好啊。
皇后娘娘就这般任凭流言发酵,不做任何制止吗?”
“也不知道皇后娘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陵容与照水走到了景仁宫门口,正巧看到了夏冬春,“但她做每件事都有缘由,我们小心些,这些日子决不能接触三阿哥。”
眼见着夏贵人越走越近,照水没有再出声,她只是点了点头,便扶着陵容停下脚步,等着夏贵人一同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这天气渐渐热了,”夏冬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手中用的居然还是陵容绣给她的那条丝帕,“这汗是擦也擦不净,粘在脸上烦人的很。”
陵容瞧着手帕,对夏冬春这一系列小动作有了几分了然,“丝帕质地光滑,本就不太适宜吸水擦汗。
若是夏贵人不嫌弃,请安之后便去我那里坐坐,看看有没有其他手帕得你的心意。”
“这怎么好意思呢,”夏冬春装模作样地推辞了一番,“你也是辛辛苦苦绣的,我这样白白拿走,肯定会心里不安的。”
“良心不安的话,不要也是可以的。”陵容瞥了夏冬春一眼,先一步进了正厅。
夏冬春没想到自己只是客气两句,这帕子还没了,忙急匆匆地追进去,问陵容要了两条帕子才肯罢休。
与两人欢愉的气氛全然不同,正厅中坐着的人脸上都挂着严肃,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气氛怎么这样冷。”
“是三阿哥,今儿早上没去晨读,不管不顾地冲去了长春宫。
说是李常在病了,他心中担忧,读不进去书。”
恬嫔瞥了皇后一眼,见她没有任何不悦的意思,方才与陵容继续低声交谈,“皇后娘娘派人将三阿哥请出长春宫,却被严词拒绝了,听闻剪秋还挨了三阿哥一巴掌呢。”
“三阿哥心系生母,也没什么不对。”
皇后其实将她们二人的交谈听的一清二楚,“只不过他不该这样激动,总该回过皇上或是本宫,得了准许再去。”
“李常在是身体不适吗?叫三阿哥这样担忧。”见厅中无人应和,淳贵人便开了口,好叫皇后娘娘不至于太过尴尬。
“这两日确实有些不适,本宫已经叫了太医去看,其实只是有些热症,用了药便好了。
只是不知道是何人告诉了三阿哥,还有意夸大,才叫三阿哥这般不守规矩。”
皇后虽有意试探众人,但奈何所有妃嫔都木着一张脸,一点异色都没有露出来。
“待三阿哥下学之后,皇后娘娘亲口问问便是,若真是有人故意挑拨,绝不能轻饶了她。”
淳常在的肚子越发大了,四肢却仍旧纤瘦,看着着实有几分可怖。
偏生她的动作幅度又大,总觉得下一秒就会从椅子上滑下来,落在地面上哀声惨叫。
陵容虽然离得远,但还是下意识地偏了偏身子,不敢直视淳常在。
“只是苦了剪秋,怕是......”
“剪秋做错了事情,被罚也是应当。”皇后突然便冷了脸,她看了淳常在地肚子一眼,很快便转换了语气,“再过两个月,就到了你临盆的日子了,便不用日日来景仁宫请安了,好生养着身体才好。”
“自从发生敬贵妃那件事后,嫔妾便不敢再多用了。”
淳贵人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面上的烦恼比为人母的甜蜜更多,“嫔妾整日都在想,还要多久才能生产,可这日子一天天的过,总是望不到头。
有时甚至觉得,若是没有孕有子嗣就好了,嫔妾还能像从前一般快乐。”
淳贵人年龄还小,自己的稚气还未完全褪去,就要为人母亲,即便怀胎十月,也很难立刻变得成熟可靠。
因此,她满脑袋想的都是生下这个“累赘”,早日恢复了自由身,再享受从前的快乐。
“待你产下皇子,就知道有个孩子是人生之幸事了。”
皇后心中如何哂笑无人知道,只不过宫中许多女子入宫直到现在都还未曾有孕。
淳贵人这话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就和炫耀没有什么区别了。
果不其然,只听见夏冬春哼了一声,“这话若是叫你的栩姐姐听见,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若非被那年氏算计,只怕她也有子养在膝下了吧。
可淳常在有这福气,却宁愿不要,可当真是……”
夏冬春做出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看了看殿中那许多没有子嗣的妃嫔,似乎是替她们可惜一般叹气。
淳贵人没想到夏冬春居然跳出来演这么一出戏,虽然她心中还是觉得这孩子阻碍了自己的玩乐之趣,但也很快转换了说辞,免得将众人嫉恨的目光都引到自己身上来。
“看来夏姐姐是曲解了淳儿的意思呢,”淳贵人露出极为开朗的笑容,“淳儿的意思是,有了孩子就有了软肋。
若是不小心伤了孩子,我不知道要有多伤心。
所以才说若是没有怀孕便好了,也不会叫他还在腹中,就面对这么多的危险。”
眼见着夏冬春又露出不屑的目光,淳贵人的笑容更加深了,“人心隔肚皮,淳儿如何担忧都是不为过的。
瞧瞧,方才我并未说什么,就惹得夏姐姐慷慨陈词,说我不愿意孕育子嗣。
若是我今日不在场,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呢。
这风言风语若叫皇上听见了,岂不是要徒增烦恼,进而厌恶嫔妾了。
皇后娘娘,届时您可要帮淳儿向皇上证明清白啊。”
“你这嘴皮子倒是利落,三言两语就说我有意污蔑。”
夏冬春才不怕淳贵人这番言论,她哼了一声,白眼都要甩在淳贵人脸上去了。
“你若是真喜欢,方才就说不出那惹人讨厌的话来。”
眼见着火药味儿越来越浓,皇后也不为所动,她只是扶着额头,仿佛根本没有听见有人在争吵。
毕竟这是她最喜欢看到的场面,在景仁宫吵又算的了什么,出了景仁宫互相下手,才对得起今日之事呢。
只不过还是要顾忌着自己这个皇后的颜面,待淳贵人与夏贵人又吵过一轮之后,皇后方才幽幽开口,装模作样地制止了二人。
“这般在景仁宫中争吵,是不将本宫放在眼里吗?”
淳贵人与夏贵人两人立刻垂下头来,夏冬春动作更加利落一点,起身向皇后娘娘行礼,说着嫔妾不敢。
淳常在也想起身,但似乎是觉得皇后娘娘会制止,便迟迟没有站起来。
可惜皇后娘娘始终没有开口,她也只好大着肚子,给皇后娘娘行礼谢罪。
“起来吧,今日之事本宫不与你们多做计较。
但你二人也要记得,这景仁宫不是你们放肆的地方,一言一行都不容有错。”
“是,皇后娘娘,嫔妾受教了。”
待二人又行过礼后,皇后便叫众人散了。
夏冬春和淳贵人都没能重新坐回位置,就这样随着众人一同出了景仁宫。
夏冬春明显还气恼着,她一路跟着陵容,回想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居然没吵过那个贱人,”夏冬春气的脸都拉了下来,脸颊鼓着重重地哼了一声,“下次我一定要先发制人,叫她那张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你还想给她一巴掌,好好训诫她一番?”
“对,把她的嘴打肿,看看她还能不能巧言令色了。”
陵容回想起前世夏冬春欲要掌掴自己和甄嬛等人之事,若非华妃赶来的及时,只怕那时候的自己只能生生忍下这一巴掌了。
“你只是贵人,哪有训诫妃嫔的权力。
更何况淳常在怀有身孕,这位份虽看着与你一样,但母凭子贵,到底是要高上几分的。
你要是真敢掌掴她,轻则要赔礼道歉,重则被打入冷宫也是可能的。”
夏冬春明显不信这话,她皱着两条好看的眉毛,语气充满了怀疑,“哪里就到了被打入冷宫的程度啊,一个巴掌而已,大不了让她打回来啊。”
“刚入宫时,很多礼节还是贵人你提醒我的,怎得如今还比不上刚入宫了,连不能越权的事儿都忘了。”
“那、那些事儿是我阿玛额娘入宫时告诉我的,我当然知道了。”
夏冬春蔫了下来,她还是有些不服的嘟囔,“我在家里可从来不需要这样束手束脚,谁惹了我,挨打也是应该。”
“这是在宫中,不是你们夏家。”陵容站在承乾宫门前,一脸认真地盯着夏冬春的脸,“每一个人都有可能要了你的命,也许是用权势,也许是用毒药,你还觉得你能随意对她人出手吗?”
“我又……有没有真的要动手,说一说狠话都不行吗?”
“是在说狠话,还是真的想这么做,你可比我清楚多了。
夏贵人,你聪明了那么久,可不要在这个时候犯傻。”
陵容总是担心夏冬春一不小心就做了傻事,毕竟她真没有那个脑子去算计人,和淳贵人作对,倒霉的只会是她自己。
因此陵容才忍不住多劝了几句,想着最好叫夏贵人能死了这条心。
“好啦好啦,我不会乱做的,最多和她口头争锋两句而已。
这样,你总能放心了吧?”
听见陵容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夏冬春便有些急了,她又向前一步站在陵容身边,“那我能进门了吗?我还要和攸宁玩儿呢。”
陵容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她清楚的很,夏冬春这人压根就没听进去自己所说的话。
“我希望你能认真想想我说的话,夏贵人。”
“好了好了,真的知道了。”
夏冬春先陵容一步进了正厅,她顾不上和陵容多说什么,直接便去偏殿找攸宁了。
只不过芳菁姑姑拦住了她,因为攸宁晨起时便有些不适,此时何太医正在为攸宁诊脉。
“忘了告诉你,今日攸宁也有些不舒服,怕是不能陪你玩了。
夏贵人若是不嫌弃的话,便跟着我去挑几方你喜欢的帕子吧。”
夏冬春看了看芳菁,又转头看向陵容,只犹豫了一会儿便跟着陵容跑去挑帕子了。
最后她心满意足地捧着帕子回了延禧宫,将陵容嘱咐的那些话全然忘在了脑后。
没过几日,她便与淳贵人在御花园中发生了争吵,吵得激烈时,还动手推搡了淳贵人。
好在婢女一直跟着,才叫淳贵人没有在推搡中摔倒在地上。
只不过因为差点摔倒,淳贵人也受到了惊吓,立时便动了胎气,在御花园中腹中疼到难以自持。
而夏冬春早就吓傻了,她立在原地,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小主,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鸣玉显然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她下意识挡在自家主子面前,害怕有人会借此对夏贵人发难。
“还能怎么办,去找太医,务必要保住淳贵人的孩子。”
夏冬春此时心在怦怦直跳,但只能尽可能的叫自己冷静下来,想办法挽回局面。
她迅速吩咐着众人,不要随意挪动淳贵人,只将人放在凉亭中安置就好。
淳贵人身边的宫女此时像有了主心骨一般,立刻便扶着主子坐下,鸣玉则依着自家主子的吩咐,飞快地跑去太医院找太医过来帮忙。
眼见着众人都依着吩咐动起来,夏冬春此时才有些许安心,只不过看到淳贵人的模样,仍是担心她会因此而小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