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咸福宫一回来,就见宝鹊等在延禧宫门外。
陵容以为有什么大事,原来只是皇上不知为何进了乐道堂,宝鹊怕陵容不小心冲撞了皇上,便特意等在了门口。
“我们宝鹊最是细心了。”陵容笑着夸了宝鹊一句,但她如今在殿外,也来不及准备什么,只是略微整理了下衣服。
一进门,就见皇上伏在案上不知在写什么,福子在一旁伺候着,远远看起来倒颇有些红袖添香的意味。
苏培盛也在旁边站着,一看到陵容便想开口提醒皇上,陵容却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带着照水和宝鹊退去了廊下。
皇上如今正在兴头上,她才不愿意去打扰。
如今甄嬛被禁足,后宫之后再没个像纯元皇后的人供皇上睹人思人。
皇后迫不及待送上个新的,陵容又怎会蓄意阻拦呢?
毕竟,这宫中像纯元皇后的人越多越好,也好叫皇上想想清楚,他喜欢的到底是甄嬛那张像纯元皇后的脸,还是喜欢甄嬛本身。
好在如今已是三月下旬,太阳晒在身上暖融融的,倒是完全没了那料峭的寒意。
“小主,杜鹃……真的不是宝鹃姐姐吗。”宝鹊小心地看着四周,生怕杜鹃会突然冒出来吓她一跳,“昨夜奴婢被一阵阵幽幽的哭声吵醒了,那声音格外像宝鹃姐姐。
奴婢好不容易壮着胆子去窗边看,正是那杜鹃蹲在墙角哭,她和宝鹃姐姐长的一模一样。夜里看到她,真的吓死人了。”
“你胆子小,怕是一整夜都没睡吧。”陵容拉着宝鹊的手,凑近去看她眼下的青黑,“去好好睡一觉吧。”
“可是小主……”
“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宝鹃,她不愿意说,大概是恨我没把她从浣衣局里救出来吧。”
“这怎么能怪小主。”宝鹊哼了一声,“是她想害小主,小主没有责怪,还愿意求皇上和皇后娘娘放了她呢。”
陵容长长的叹息一声,她望着宝鹊腰间的香囊,“宝鹊,你看顾着点宝鹃,别让她再被人蒙骗,害了自己。”
宝鹊只以为陵容是真的关心宝鹃,一时之间还有些怔愣,直到陵容又嘱咐了一句,她才乖巧的答应下来。
好容易哄了宝鹊去休息,陵容才得了片刻安静,她伏在美人靠上,瞧着园中那已经泛绿的树。
今年的春天来的格外晚,但一夜春风拂过,桃花便竞相盛开。
可惜延禧宫中没有桃树,陵容暗暗思忖着,要是她能住进有桃树的宫殿就好了,就像汤泉行宫的澄怀观道一样,一开窗子就能看到一树桃花。
“怎得在这儿坐着,你这乐道堂倒不愿回了?”
“想看桃花,但是延禧宫中没有桃花。”陵容拉住了皇上的手,但却没有转头去看,也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
皇上难得见她这样不懂规矩,一时之间倒颇有些新鲜感。
他顺着陵容的视线看向延禧宫,这座宫殿不大,除了那几棵银杏树之外,确实没什么更漂亮的景色。
“看来容儿是喜欢桃花,怪不得在汤泉行宫时,日日都要去广润亭坐着。”
“可惜在宫中,没看到那么灿烂的桃花了,御花园中倒是很多,可惜不能整日看着。”
“桃花……”皇上沉吟了一会儿,倒是未曾想起来哪座宫殿桃花最多,“苏培盛,这宫中,哪处桃花最多啊。”
“桃花嘛……奴才记得慈宁宫的桃花最多,可是……可是除了孝庄皇太后住过之后,便再无人居住了。”提到这个名字,苏培盛也不由得放轻了语气,“除此之外,也只剩下御花园了。”
听闻这宫中桃花少,陵容也有些失落。皇上见她低落了情绪,立刻便把人拉近了身边哄着,“叫花房多培育些桃树便是,朕倒是想着为你迁宫,正好借着这机会栽种些桃树。”
迁宫?陵容前世一直住在延禧宫中,倒是未曾去过别的宫殿,她一时之间竟是想不通皇上为何要给她迁宫。
“怎得突然要给嫔妾迁宫?”
“朕想着,富察贵人已经有孕两个月了,待她产子便晋为嫔位,名正言顺做这延禧宫的一宫主位。”
皇上捏了捏陵容的手,眼睛倒是瞧着她平坦的肚子,“若是容儿日后有了孩子,独住一宫也宽敞些。”
不用继续住那狭小阴冷的乐道堂,陵容自然是开心,可是这东西十二宫,几乎都已有了嫔妃,皇后、华妃、甄嬛、淳常在都是独住一宫,哪里还有宫殿能给她独住。
“那嫔妾……住去哪里?”
“朕倒是想好了一处,不过那宫殿之中并无桃花,倒是梨花颇多。”
“梨花?”陵容对这梨花也算是喜爱,如今马上就到四月,一树梨花白如雪,倒别有一番滋味。
“雨后寒轻,风前香软,春在梨花,嫔妾倒想见见这梨花。”
皇上听见陵容想看,倒也坚定了要把她迁去承乾宫的心,他瞧了苏培盛一眼,示意他该开口了。
“奴才可听说了,承乾宫中梨花最美,春风拂过如冬雪泛波,那场景看一眼一辈子都值了。”
苏培盛走到陵容身边行了个礼,“皇上可跟奴才提了好多次,想为小主迁一处更大的宫殿住,只是冬日太冷,皇上舍不得小主受冻。”
“苏培盛,你话太多了。”皇上等苏培盛把这话说完,才装作恼怒的开口。
陵容瞧着这对主仆互动,有那么一瞬间居然觉得有些好笑。她用手帕遮住脸,生怕皇上察觉出来。
“择个良辰吉日,容儿便搬过去吧。”
陵容听闻这事板上钉钉,立刻开心的行了礼,甚至还高兴的给苏培盛封了厚厚的赏银过去。
皇上看她开心,略微犹豫一番,才终于开口,“容儿殿中那个叫福子的,倒是伶俐。”
陵容本还高兴着,听见这话立时觉得有些恶心,但她面上还是笑得灿烂,“福子是这两日才被分到乐道堂的,确实是个手脚麻利的。”
“承乾宫中有掌事嬷嬷和太监,这个分来的丫头带过去,怕是有些逾矩了。”苏培盛此时又跳了出来,皇上不好说的话,便由他替皇上说了出来。
陵容如何不知,皇上这是瞧上了那福子,想着给她封个官女子或者是答应的位份。
前世是余莺儿,这一世是福子,皇上倒是不看重家世,一切全凭着他喜欢。
“但只把这丫头留在乐道堂,倒是有些不美,”陵容瞧着皇上的脸色,见他面上有些不虞,便立刻补上了后半句,“既然皇上觉得福子伶俐,不如皇上帮帮嫔妾,叫她去御前伺候着吧。”
皇上最是喜欢知趣儿的妃嫔,见陵容如此上道,刚刚那点不悦立刻烟消云散,“她是个有福气的,有容儿这样的主子替她考虑。”
皇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才满意地带着苏培盛离了延禧宫。
陵容又在廊下坐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的挪进了殿内。
福子正在殿中四处掸尘,瞧见陵容回来,立刻慌慌张张的行礼,一看就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主子的事儿。
陵容已经知道皇上想要纳了她,便没有为难福子,但却故意提起了莞嫔,“说起来,你倒是与莞嫔有些相像。”
福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没有见过莞嫔,更没有见过纯元皇后,因此陵容一提便轻易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那位莞嫔小主,似乎最受皇上宠爱了。”
“是啊。”陵容肯定的点了点头,“莞嫔好读书写诗,倒是比你多了几分书卷气。”
福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手中的动作都欢快了不少,“奴婢怎么能和莞嫔小主比,有一两分相像,都是奴婢的福分了。”
是啊,真是你的福分呢。陵容笑得越发灿烂,她故意提起甄嬛,就是想着叫福子好好学一学。
反正都是得宠,谁不愿意找一条捷径呢?
第二日请安之后,陵容便得了迁宫的旨意,她带着照水、宝鹊、小池子和杜鹃几人离了乐道堂,换去了更大的承乾宫中。
她本想着住在东配殿中,却被如今在承乾宫中做掌事姑姑的芳菁拦住了。
芳菁姑姑直言皇上允了陵容住进承乾宫主殿,不必担心是否会坏了规矩。
陵容倒是没想到皇上居然如此大方,不仅把承乾宫的主殿给了她住,甚至还把自己入宫时的教引嬷嬷叫来做了掌事姑姑。
她可不相信皇上是喜欢上了自己,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皇上是为着那失去的孩子而愧疚。
如今甄嬛在皇上心中再不是像纯元皇后一般纯善的人,倒是唤醒了皇上心中为数不多的理智,知道补偿被甄嬛迁怒的自己了。
迁居承乾宫的当晚,皇上便陵容这里为她庆贺乔迁,顺势便宿在了陵容殿中。
但在后半夜,承乾宫的宫门被敲响,说是富察贵人突然肚子疼痛,不知是不是皇嗣有恙。
皇上虽然气恼,但想着富察贵人不会拿孩子开玩笑,便披了衣服,趁着夜色赶去了延禧宫。
陵容本打算跟着皇上一起去看看富察贵人,但却被皇上按回了床上。
“夜里冷,你身子弱,莫要折腾了。”
听到不用起身,陵容立刻扯着被子把自裹紧,她用被子遮住了嘴角的笑意,只露出一双眼睛瞧着皇上。
“那让苏公公给皇上多披件衣服,受了寒就不好了。”
到底是担心皇嗣,皇上只和陵容温存了两句,便匆匆赶去了延禧宫。
按照陵容对富察贵人的了解,只怕根本不是皇嗣有恙,富察贵人只不过是借着有孕邀宠而已。
加上今日自己竟然迁到了承乾宫独住,而她怀有身孕却还要和夏冬春住在一宫,自然是醋意大发,想给点颜色看看了。
随便她吧,反正皇上最是厌恶恃宠而骄之人,一次两次还好,若是三番五次这样做,只怕她生孩子的那一日,就是失宠之日了。
这一夜,陵容睡的颇好,承乾宫离景仁宫同样不远,倒是方便她为皇后请安。
本来以为自己来的已经很早了,但陵容一踏进殿内,就发现除了富察贵人以外,阖宫的嫔妃都已经到了。
就连夏冬春都坐在自己的位置喝茶,瞧见陵容一脸喜气的叫她快来坐下。
陵容不明所以的瞧了瞧上首的皇后,但皇后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想来今日并不会因为她住进承乾宫而引发争端。
“这是怎么了,怎么各宫嫔妃都这么严肃?”陵容凑近了夏冬春,一边瞧着众人的脸色,一边低声询问。
“昨天皇上从你那儿走的,你居然还睡得着啊。”夏冬春一脸不愧是你的表情,她清了清喉咙,用自以为很低声音回答,“皇上昨夜宠幸了一个宫女,今早已经封了答应了。”
陵容哦了一声,在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个宫女是谁,但是她却不知道,富察贵人请过去的皇上,怎么就被福子给勾走了。
“但昨夜说富察贵人腹中不适,才请了皇上过去,怎么会?”
夏冬春故作高深的摇了摇头,见陵容没有继续追问,她立刻就装不下去了,一把抓住陵容的手凑了过去。
“富察贵人只是吃多了,根本不是龙嗣有恙,皇上气的出了门,刚好碰到那个宫女在树下念诗。”
夏冬春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她莫名的想起了甄嬛,那人也最是喜欢读些酸的人倒牙的诗文,偏生皇上就是喜欢这一套。
“你说谁会大半夜的在树下念诗啊,当自己是女鬼吗?”
“夏常在,宫廷之中,勿要说些神鬼之言。”
皇后终于听不下去,她揉着额角,一脸难受的模样。
夏冬春立刻噤声,但不过一息,就转而关心皇后是不是头风病又犯了。
众人还未说上两句,那昨夜被宠幸的宫女便入了殿内,依着规矩她向皇后行了大礼。
“这位便是福答应了。”皇后仍旧摆出那副慈善的面孔,向着众位嫔妃介绍。
福答应又一一和各宫嫔妃行了礼,直到腿都弯的有些抖了,才得以坐在末尾的位置上歇一会儿。
“听闻这福答应是在安常在的宫中伺候的,怎会深夜出现在延禧宫中呢?”
没想到,竟然是齐妃最先开口,陵容瞧了福子一眼,直到她面上有些窘迫才终于开口。
“嫔妾毕竟是在乐道堂住的久了,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东西未曾收拾妥当,便留了福……福答应收拾。
能得到皇上的喜欢,也算是她的福气了。对吧,福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