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数年,这个哭声时常半夜出现在东院,与朱贤润年幼时的哭声一模一样。
永宁侯夫人快步跑下台阶,遁声看向暗室的角落。
顺着火把映照的光,墙角瑟缩着一个孩童,那孩童背对着她们,瞧着身高,有六七岁的年纪。
永宁侯夫人的瞳仁猛地一震,朝后踉跄了一步,后脊碰到了墙上,试探地开口问道:“是贤润吗?”
她是亲眼看见到朱贤润被井水泡涨的尸身,只是内心残存着一丝希冀,哪怕是朱贤润的阴魂也好,这一生还能见到朱贤润的阴魂,对她来说,总比日日在梦里见到强上万倍。
孩童哭声加重了几分,永宁侯夫人便误认为是朱贤润当年惨死,不免心中有怨。
永宁侯夫人心口传来了刺痛感,内疚当年没有看护好她唯一的儿子朱贤润,她跑上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搭在孩童的肩头,哽咽出声,
“贤润,你是不是在怪母亲?”
孩童缓缓回头。
哪里是什么孩童,一张三四十岁的男子面庞,落在了永宁侯夫人的眼底。
被喂了药的矮奴,浑身遍体鳞伤,又被安王饿了三日,战栗地道:“我去井边哭,我听话,我把那个孩子引去井边,将他推下井,给我一口饭吃吧,我听话,我一定听话……”
地下暗室太过于空旷,以至于矮奴哭诉着说出这番话后,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回音。
永宁侯夫人的脸瞬间大变,一把揪住了矮奴的衣领问道:“你说什么?”
她那么一个精明的人,听了矮奴刚才说的话,见其样貌,听之哭声,思及这十数载发生桩桩件件的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不过她这么多年恨错了人,怀疑错了人,所以她一时难以接受罢了。
她一直以为是朱敬忠害死了朱贤润,图谋永宁侯的爵位。
明晃晃的事实告诉她,不是朱敬忠害死了朱贤润,而是蓝婉霜。
她一直都知道蓝婉霜是披着慈和的面容,实则是个内心阴暗奸诈的小人,虽厌恶蓝婉霜这么多年,她却没怀疑过蓝婉霜分毫。
原因无他,蓝婉霜这些年除了念佛就是抄经,虽然口无实言,谎话连篇,在永宁侯府中,蓝婉霜的地位还不及周娇灵。
永宁侯夫人从来没将蓝婉霜放在眼里。
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这些年所有的事,以及前段时间管家周全夫妇的死,甚至想到了孟嬷嬷……
耳边再次响起矮奴的声音,“别打我,我去哭,我听话,赏我一口饭吃吧……”
永宁侯夫人的脸色沉冷到了极致,松开揪着矮奴衣领的手,命令道:“把他给我看好了。”
“是!”
下一刻,沉音等人便见到永宁侯夫人疯魔地跑了出去,直奔春阑院的小厨房,顺手取了一把菜刀,跑进了正屋。
永宁侯和他的随从正在拉架,只见一道身影从他们身边闪过。
随后,便见到永宁侯夫人手握菜刀,一刀刀朝已死的蓝婉霜尸身砍去。
鲜血喷溅得永宁侯夫人满身满脸都是,她仍然没有将积压了多年的心中仇恨发泄完,愣是劈碎了蓝婉霜的胸肋骨,露出心肺,她发疯般地念叨着:
“黑了心的贱妇,我要剖出你的心肺,看看究竟有多黑……”
被朱敬忠按压在地上的朱贤之,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冷毒地看着永宁侯夫人,怒喝道:“你做什么?你再欺辱我母亲,就别怪我杀了你。”
这一幕,莫说朱敬忠被惊到了,就连永宁侯都惊骇的好半晌难以回神。
直至永宁侯夫人欲挖蓝婉霜的心脏时,永宁侯才上前,一把攥住永宁侯夫人的手腕,厉斥道:“你在发什么疯?”
永宁侯夫人狰狞抬首,神色冷到了极致,恨恨开口道:“蓝婉霜在小佛堂私挖了个暗室,豢养了一个矮奴,当年贤润的死,就是蓝婉霜指使矮奴所为。
这些年东院一直有男童的哭声不断,都是蓝婉霜故意指使矮奴去井边哭,这个黑心的贱妇,不仅害死了我儿的性命,还想害我掉进井里,她想要了我的命……”
她恨……
她没有早点知道真相,亲手杀了蓝婉霜。
她恨……
她的儿子死了十数载,现下蓝婉霜已经死了,她没了报仇的机会。
闻言,永宁侯转首看向朱敬忠,朱敬忠愣了一下,说道:“小佛堂有地下暗室?”
永宁侯松开永宁侯夫人的手腕,和朱敬忠前后跑出了正堂,去了小佛堂。
朱贤之则是跌坐在地,显然他母亲蓝婉霜这些年做的恶事,被公之于众,而他都知道。
见状,永宁侯夫人握着菜刀的手紧了紧,缓缓起身,走到朱贤之身前,冷声问道:
“你知道小佛堂有地下暗室,你也知道矮奴,你大哥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朱贤之知道永宁侯夫人口中说的大哥,是朱贤润。
他慌色摆手道:“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那时才三岁,我怎么可能对我大哥下手呢?”
见永宁侯夫人举着菜刀朝他的面门劈了下来,朱贤之的瞳孔猛地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