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跨年,下了雪,大人站在新建的城墙上面,望着南方,独自饮下几杯酒,我知她心中思念着故人,便默默陪她站了许久,总觉得今夜的风不像去年那般刺人……】
一件藏蓝色厚氅披在南笙肩头,她噙着笑回眸,喊了声“小将军”。
“喜欢雪?”
南笙摇头,伸出掌心接住几片绒雪:“不敢喜欢。”
“小时候觉得雪天有趣,总和父亲母亲还有珍珍一起玩雪。我与珍珍在外流落的几年,大雪掩埋了那些欢快的记忆,从此成了我们的劫难。”
古珩从身后抱住南笙,声音低沉,难掩疼惜:“那样的日子,以后不会再有了。”
耳后灼热的气息让南笙心痒,她笑道:“是啊,不会再有了。”
伸出的那只手被古珩劫回,没一会儿就变得温热起来。
古珩身形高大,他将下巴抵在南笙的肩头,稍微侧着脑袋,就能看清怀里人的表情。
她不再看着远方,目光所及而是那高悬空中的月亮。
“为什么看月亮?”古珩忍不住问出口。
“因为喜欢。”
“喜欢它什么?”
“喜欢他皎洁无瑕,明亮不刺眼,看透黑暗,却仍旧柔和干净。”
南笙转过身子,面对着他。
“他是独特且唯一的,是我最倾慕的。”
南笙的眼里似盛满了银河,整片星空都在替她表明心意,一闪一闪,亦如他的心跳。
他听见南笙问:“若我想拥有月亮,他会同意吗?”
古珩缓慢点头,眼里露出郑重之意。
心底却流淌着一丝苦涩,他终究不是她心中的小侯爷,古珩想道。
眼前之人虔诚地闭上眼睛,眼尾被月光照出一抹银丝。
慢慢朝他靠近。
周围的一切静止下来。
古珩的心尖被裹了蜜,亦觉疼痛。
他轻轻捧住那人的脸颊,垂眸吻上了她的唇瓣。
鼻尖相抵,轻轻啄吻,似是不够,他又吻得更深了些。
酒香正浓,竟是又醉了一人。
唇舌追寻间,南笙经受不住地后仰,因找不到重心,她勾住男人的手臂,后又环住他的脖子。
腰背形成月儿般的弧度,引得那双手臂摸索着禁锢住腰间的纤细 ,两具身体由此紧紧相贴,彼此毫无退路。
他将她抵在城墙上亲吻,厚氅垫在身后,丝毫不觉得冷。
喘气间,她听到男人的声音:“我亦不喜欢雪天,但今夜的雪瞧着真美。”
不等南笙作答,双唇再次紧贴,攻势竟比刚才还要猛烈一些。
雪落白头,一吻旷世。
城中传来一阵乐声,那是于此次地震中幸存的百姓弹奏出的确幸之曲,感喟他们在南笙等人的救助下,终于回归了正常的生活。
过了九冬,春日也离得不远了。
七岭城已恢复了往日五成的样子,南笙与古珩在众人的不舍下,踏上回京的路。
沿途的树林渐渐变成绿色,他们终于在万物复苏之时,重回历京。
水渊县,红玲客栈。
南笙换好红色官服,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古珩正了正她的官帽,牵住南笙的手。
“不必担心,我们一路走来,所到之处无人不晓你的名字,世人皆称你为救世主,圣上此时封你为丞相,为理所当然。”
说罢,古珩小心地牵着他的女相下楼。
南笙一手提着长袍,小步跟在他身后。
等上了马车,她语气笃定道:“我没有事,是你在紧张。”
古珩侧着身子凝望她的眼眸,被那明晃晃的担忧与在意轻易击溃了心中自我安慰的防线。
他被这样的眼神注视,无法逃开:“世人喜欢追捧神,也喜欢与神对抗。”
“倘若有天,你为之奉献了自己一切的东历要负你,你当如何?”
“有位贤明的长辈曾对我说,世间之事,辨不清,也还不清。从那时起,我便更加坚定要忠于本心的想法,只愿为人一世,无愧于父母亲友,无愧于东历万民。除此,南笙别无他求。”
“若,若东历覆灭,你又该如何?”
“我曾名为友笙,我父亲友彬是冈州知县,最爱护百姓,母亲陈栀是考中过举人的夫子,桃李不说满天下,也有上千学子,我自幼受他们熏陶,知晓‘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必敬之’的道理。后来没了他们的庇佑,我亦遇到了廖夫人与太子这般宽厚仁慈的贵人。
五年前,我步入官途,起初确实只为报恩于太子,后渐渐手握权势,清理贪官,我听到了百姓的夸赞,见到了珍珍过着愈加安稳幸福的日子,听闻了冈州百人学子归乡一同为我父亲翻案平冤的事迹,我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东历于我,不止是国,亦是生我养我的家,百姓皆是我的家人。东历从不会负我,我亦不会眼睁睁看着它走向覆灭。”
南笙的语气并不激昂,她凝视着古珩悲凉中透露震撼的眸子,平和地讲述着自己的内心。
却见面前之人眼角掉下一滴泪,晶莹的水珠从面颊掉落,没入了她鲜红庄重的官服衣料里。
古珩倾身拥住她,他不再想拽南笙抽离几年后的乱世纷争,而是同此时他的动作一样,由他靠近她,让他融进她的人生。
若这一切注定发生,女相被误解,东历会覆灭,那他会不会是唯一的变数?
“小侯爷是否心疼我了?还记得寄念池吗,我那时许的愿望是,希望小侯爷‘所求皆所愿,所愿皆所得,所盼皆所期,所遇皆逢时,所行化坦途,安康吉祥,多喜乐,多安宁,岁无忧,有可期’。”
小侯爷曾在信中提及忘了问她许了什么愿,这便是她对他的回应。
耳边多了几声颤音,是小侯爷在说她傻。
古珩疼惜地抚摸南笙的脑袋,恨不得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对她百般疼爱。
陪着她,护着她,宠着她。
好将月亮的所有光辉都献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