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高瑾珩只当她在跟下属说话,哼了一声,“都落到这般田地了,还大言不惭要封赏部下呢,收买人心还挺有一套。”
裴昭微微一笑,“不及高医师半分,春桃在宫里接应你的人进去,哪有那么容易全身而退,皇宫禁军不是摆设。”
她故意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出来,既不引起高瑾珩警惕,也希望能让外边的萧峥多了解身边之人身份,和皇宫里的状况。
如果萧凛曾告知过他高瑾珩的事情,要猜出这一晚上来龙去脉应该不难。
高瑾珩果然没有多想,只道:“一个婢子,死了也不打紧,她立得的最大的功,就是在王府为我寻到了你这个祸水。”
说着压低了声音,“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个女人,什么事情都敢做,萧凛尸骨未寒,已经和他的兄弟商量好了私奔,把你留在皇宫,楚唐想不乱都不行。”
裴昭也不气,听着一乐,“医师若后悔,想和本宫和好如初,到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两人一阵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待到了母亲蓝氏的府邸时,天色已微微亮。
裴昭知道,依萧峥之前所说,在接她出宫之时,会提前安顿母亲离京,现在府邸多半是空着,最多留些下人打理,而自己自入京以来,从未来过这座府邸,这里的下人不知会不会放行。
不过待下了马车,府门敲开,才知自己多虑了,萧峥自然能将母亲接走,府里管家已经认的他的影卫,也就是为裴昭撑船的船夫,随便交代了两句就放她们进去。
高瑾珩一直贴在她身边,长衣斗篷下一只匕首紧紧贴着她的腰间,据说那匕首是北境特殊冶炼术打制而成,只需轻轻一下,就可削铁如泥,要剜掉她的脊骨自是轻而易举,于是裴昭不敢乱说一句话,都按照高瑾珩交代的去做。
二人进了府邸先躲到一内殿,将跟着的影卫全部秉退,高瑾珩才道:“燕王到底给你安排了多少人?”
原本裴昭也以为只有船夫和萧峥扮作的车夫两人,刚进了府邸才知,里边还有至少十几影卫,这让高瑾珩不敢轻举妄动半分。
裴昭想了想,含糊道:“他没细说,想来人手至少要能护送我到燕北吧。”
高瑾珩叹了口气,顾自琢磨起来。
裴昭眼眸一转,试探道:“其实你只要等我随他们离开,再从这府里跃出去,想必难不倒你,或者你现在趁天没亮就摸黑离开吧。
能从皇宫走到这,我也算帮了你的大忙,以前咱们的恩怨就当两清了吧。”
高瑾珩哼笑一声,“你当我傻,我前脚放了你,你就会喊影卫来追杀我。”
裴昭知骗不过此人,也不再多说,只道:“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带着我吧?”
高瑾珩抬眸,“也不是不行。”
音落,抬手挥灭了屋中唯一烛火。
屋外。
影萧看见屋中骤然黑暗,手中匕首立即出鞘,萧峥忙将其按下,沉静道:“高瑾珩不敢对她怎么样,让我们的人全部退到暗处,只许跟踪,没我的命令不要动手。”
影萧应了一声就闪身消失在屋檐外,留萧峥一人目光一刻不离的盯着死寂的窗格,半响似察觉到了风吹草动,轻身一跃飞到了另一只屋檐上,就见下方长廊里,黑衣斗篷的男子携着女子,正往院外奔走。
——
另一边,裴昭被高瑾珩挟持着离开蓝府,又在巷子中七拐八绕,直到天色亮起时,也不知自己被带到了哪里,是东市还是西市。
想着问此人到底有何打算,就听高瑾珩先开口了,却不是对她说,“把人带到谢长君那边,关起来务必不能有闪失。”
音落,裴昭觉得自己被猛地推到前方,她怀里还抱着萧景言,幼子不知被高瑾珩做了什么手脚,一直沉睡着也不哭不闹,到让她可以沉下心想接下来的对策。
她在地上一个踉跄,待站稳,就见几个黑衣斗篷的人将自己团团围住,而高瑾珩闪身在黑衣人后,转身朝着另个一方向走去。
裴昭忙喊了一声,“喂,你要去哪!”
自是无人应答,又转眸去看旁边,也未见有萧峥的人出现,心里不禁担忧,影卫不会跟丢了吧。
又告诉自己不会的,就算影卫会被高瑾珩甩开,那萧峥呢,不是本事很厉害么,还不敌高瑾珩吗。
虽未见二人较量过,但裴昭私心觉得,萧峥一定能将她从此人手下救走,毕竟那是他刚刚答应过自己的呀。
心里这样想,直到那几个黑衣人架着她往巷尾走去,却连影卫的一个影子都没看见。
裴昭被推进了一个破落院子,那院子极大,只是一看就是废弃已久无人居住,显然高瑾珩的人就藏身于此。
几人一连穿过几个小院落,最终在一断壁残垣前停下,裴昭看那碎石围着的墙壁中间,似是一个通往地下的入口,便猜到这是个地下密室,高瑾珩想将自己关到里边,很可能谢长君和秀娘那几个证人也在下边。
如此隐蔽,若影卫真的跟丢了,自己真被锁进去想出来简直难如登天,正心里绝望着,就见为首的黑衣人脚步一顿,忽然抬手示意所有人停下,“不对,这里有其他人来过。”
旁边的黑衣人立即紧张上前,“部下前去查看一番。”
为首的人似不大放心,随手又指了几人才道:“你们几个留下看住她,其他人跟我进去。”
裴昭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看那几人消失在入口处,一颗心跟着缓缓提起,抱着萧景言脚步微不可察的向后挪着。
心思,若萧峥真跟丢了,自己定要想办法逃出去,这几人得了高瑾珩的命令,不敢私自杀了自己,她便只有豁出去性命赌一把。
刚拿定主意,抬眸就听一阵剑啸铮鸣之声席卷而来,玄衣带着斗笠的身影仿若风一般在前方几个转身穿梭,音落,所有黑衣人猝然倒地,斗篷下裸露的脖颈皆横着一道鲜红血丝,正汩汩流下鲜血。
萧峥摘下斗笠,冲她邪邪一笑,“属下救驾来迟,让夫人受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