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承昱回了东宫以后,发现戚砚没来,他也不意外,这人估计还是晚上才能来。
可这样的等待他也不觉得无聊,只因为对方是值得的人。
燕承昱无所事事,就去了书房,盯着一屋子的书发呆,手上捧着一本书,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他不自觉地开始思索刚才燕承逸的话,他的确没有任何理由来接近自己。
可前世他在死后还能给自己留一封信出来,这个举动其实也并不突兀。
关于德妃,他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她是一个十分温婉的女人,的确像是书香门第养出来的大家闺秀。
若是皇后害死了德妃,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燕承逸这么多年活的也不容易,恨上皇后倒是也有可能。
可他到底是怎么知道他已经知道了皇后的真面目,又为何要来找他。
是因为他知道了昨夜他做的事吗?
还有他的那句提醒,东宫必然还有暗桩。
这是一定的,他不可能一次性全部拔清,况且那些人在东宫多年,也实在是不好都找出来。
而且陈林这个人出现的过于巧合,从永安侯与定国公的视角来看,估计都会以为是对方的手笔,两家一向不合,正好来了这一根导火索。
而陈林已经死了,死人再也无法开口,对幕后之人来说是最为安全的。
可燕承昱站在迷雾之外,看的更为清楚。
这明面上的受益人不少,可实际的受益人其实只有戚砚一个人。
他护驾有功,又得到了晋封,锦衣卫在燕敬那里也失了圣心。
甚至连他也未曾得利,他的作用不过就是挑起定国公府与永安侯府的战火罢了。
此消彼长,皇帝自然深谙制衡之术。
这也是他敢向燕敬举荐燕承炀来操办宴会的原因,燕敬任用了燕承炀,他也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燕敬的心思。
戚砚的心思太重,哪怕他重活了一世,自认也不能完全看透他。
一会要不要问问他陈林的事,其实他自己也没想好。
他也开始犹豫了。
因为太在乎,才要更慎重。
…………
微风轻轻拂过桌面,吹起了一幅丹青的一角。
作画的是戚砚,他的神情既柔和又认真。
画上的人身形挺拔,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衣服,三千青丝披散下来,只用了一根白玉簪固定,身后是一棵桃树。
桃花花瓣一片片地自然坠落,落在了画中人的肩膀处。
白衣落花,纷飞如雪。
那双眼睛,就像是会说话一般,隔着画布,也能让人感受到那其中蕴藏着的睿智与聪慧。
——桃花树下,更衬得他面如桃李,不染纤尘。
这就是上回燕承昱想看的那幅画,如果燕承昱看到的话,一定能立刻就辨认出来,画上的人就是他。
有个人影直接翻墙进来了,不见外地说道。
“你家小殿下不是都说喜欢你了吗,你还在这里画什么啊,直接去找他不就好了。”
戚砚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没分给来人一个眼神,冷声说道:“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可是我不说话我难受啊,我来了当然就得说话。”来人辩解道。
“谁像你整天跟个闷葫芦一样,一句话也不说,真不知道太子怎么会喜欢你。”
来人小声吐槽:“不知道是不是瞎了眼睛,才能看上你……”
“你是当我听不见是么,裴陌。”
裴陌自顾自地坐在了一边,撇了撇嘴,说:“我可没有,你多耳清目明啊,我还敢当你是聋子吗。”
“你这段时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这才过来找你的。”
“你可好,只知道跟着你家小殿下乐不思蜀,一点也想不起来我,你是不是把我忘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裴陌一边控诉,一边低头抹眼泪,“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负心汉,白瞎我这么把你放在心上了……”
戚砚头疼地揉着自己额角,无奈地说道:“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不是说了,人家担心你嘛。”
裴陌观察着戚砚的脸色,趁着他发火之前赶紧正经了起来,“那边怕你完不成任务,所以派我来从旁协助。”
戚砚收起了画卷,意味不明地说道,“怎么,那么不放心我啊。”
“你知道的,他们一直就那样,我待着也是无聊,干脆就过来了。”
裴陌摆了摆手,“本来不是我过来的,但是师兄他受伤了,所以只有我来。”
戚砚不置可否,“来了就先消停一会,别想一出是一出。”
裴陌道:“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向来是最成熟稳重的那一个。”
戚砚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要是裴陌是成熟稳重的人,那就没有人是稳重的了。
“别总说我了,你跟你家小殿下怎么回事啊,刚才夏常来说,太子请你过去吃饭呢,他真喜欢你啊。”
看着戚砚没说话,裴陌的神色不由得正经了几分。
刚才他都是随口开玩笑的,如今看这个样子,难道太子真喜欢他?
“也不是。”
戚砚说,“他是说了喜欢我,但我不知道……”
“什么?!”
裴陌的嘴越张越大,目瞪口呆地说,“真喜欢你,那你还不快点过去,你不是也喜欢他吗。”
“兄弟,守得云开见月明啊,还不珍惜,等什么呢。”
“如果我去见他,他会高兴吗?”戚砚问道。
“当然了。”
裴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向戚砚传授经验,“他喜欢你,肯定是希望时时刻刻都见到你啊,你想啊,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还在这里画他,你画一百遍他也看不见啊。”
“不是叫你过去吃饭嘛,到时候你俩这花前月下的,喝点小酒,到时候不就顺理成章了吗,反正你又不是真的太……”
戚砚本来一开始还当他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还想仔细听听,后来一看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忍无可忍地让他闭了嘴。
时间快到了,他也该过去了,总不能让他等着自己。
戚砚道:“你知道的,我这样的人,不配有什么感情。”
裴陌却出奇地安静了,戚砚看着他一副暗自神伤的样子,感觉他也没说什么啊,他怎么回事。
刚想问问他怎么了,就听见裴陌低着头说道:“戚砚,遇到喜欢的人一定要珍惜,不然就再也抓不住他了。”
“希望你不会像我一样,你比我幸运,不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自己早已爱他入骨。”
说完这句话,裴陌就跳窗离开了,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实在是不像他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