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菩萨庙风波过后,又相安无事地度过了数月。
金秋已至,天高气爽。
一片翠绿的竹叶从高大的林梢飘下,在空中打了几个轻缓的旋儿。不待它飘然落地,匆匆而过的少年带起的疾风便骤然打乱了它的轨迹。
“师兄、师弟!”贺庆一路急吼吼跑到后院,对围在柿树旁的几人高兴宣布道,“宁兄来了!还给我们带了礼物,现在就在门口呢!”
“嗯?”贺庆说这话的时候,迟重林正在树上摘柿子。
他踩在歪脖子树杈上,一手挂着竹篮,另一手捏着两个刚摘下来的柿子。
树下,萧凤和柳思远几人在树下接应。他们一人手捧一个柿子,此刻吃的满嘴角都是橘黄色的果肉,齐刷刷地扭头看向贺庆。
“?”贺庆瞪大双眼,难以置信道,“你们竟然背着我偷吃柿子!?”
萧凤一抹嘴,反手把手里的半个柿子藏到身后,睁眼说瞎话道:“哪有,谁吃了?我们一口明明都没吃。”
柳思远也趁势帮腔:“是啊阿庆,这柿子还没熟,涩口得很,不能吃的。”
贺庆才不信他们说的鬼话,抬头看向迟重林,试图让他替自己讨回公道:“师弟,我知道你最正经了,你说!”
对上他气势汹汹的视线,迟重林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师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个摘柿子的。”
恰好此时陈泫推门出来。
他今日穿了一件柳黄色外衣,头发松松的用簪子挽起,脸颊两侧落下些许碎发,挡住了略显锋利的眉眼,倒让看起来整个人温和不少。
这身衣裳是他箱底里难得色彩鲜亮的,放在秋天穿也应景,像铺在地面上温暖干燥的落叶,散发着阳光的气息。
“师尊,”迟重林一见他便笑起来,“过来吃柿子了,我给您留了软的。”
“嗯。”陈泫应声过来,抬手从迟重林手里接过几个橙黄绵软的柿子。
这棵柿子树也不知道多少年岁了,结出来的柿子各个个头饱满,皮薄如纸,沁甜如蜜。摘下来的柿子有时当季吃不完,他们还会削皮晒成柿饼。
到了快冬天的时候,棕色的柿饼外挂着一层厚厚的白糖霜,咬一口,软糯拉丝,香甜无比,比外面卖的蜜饯不知道好吃多少。
贺庆眼看跟他们几人讨要柿子无望,便转头蹭到陈泫身边。
他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围着陈泫打转,腻腻歪歪道:“好师叔……你吃不了这么多吧?师侄我给您分担点呗~”
陈泫什么都没说,而是把手里的柿子藏得更紧了些,加大步子想快点返回房间。
迟重林一看就乐了。这也是他前世没有发现的陈泫的一个习惯。
——他护食。
“阿庆,你也好意思跟六师叔抢东西吃。”柳思远无奈起身,从自己怀里掏出两个柿子,“来来来,我这儿还有两个留给阿旻的,你过来拿一个,别跟你二师兄说啊。”
贺庆闻言立马眉开眼笑,扑过来,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道:“我就知道大师兄对我最好了~”
“可得了吧你,”柳思远把一个柿子放到他手上,敲了一下他的脑门,没好气道。
“也不知道去年是谁一口气吃了一筐,然后疼得抱着肚子满地打滚?为什么不让你吃,心里没点数吗?”
“嘿、嘿嘿。”贺庆揉了揉自己的脑门心,捏着柿子,笑得没心没肺。
“那我们现在过去?宁兄不是来了吗。”萧凤把剩下的半个柿子吃完,擦了擦手,转头道。
“那你们先过去,我去叫阿旻。”柳思远起身道。
迟重林从树上跳下,把装满的竹篮放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师尊呢,”他转头问陈泫,“您跟我们一块儿过去吗?”
陈泫站在门前,看了看手里的柿子,又遥遥望了望前院,让他等自己片刻,随后便进去放柿子去了。
宁云浅第一次在三白宗住了将近小半个月。那小子看着个子小小一只,没想到饭量却一个顶俩,愣是把齐怀善吃得犯了愁。
之后,宁云浅便与三白宗常有往来,久而久之,连对方的师父也与齐怀善书信交流过不少次。
陈泫和迟重林过去时,众人已经坐在三白殿聊得火热了。
“哎呀,”见两人从门口进来,宁云浅连忙抬手招呼,“小迟弟弟!好久不见了,你又长高了呀!”
迟重林如今已经无力吐槽这句“小迟弟弟”了,假笑着跟他打招呼:“宁兄好。”
宁云浅今年十七,容貌距离三年前变化了不少,骨架长开了许多,脸上的稚气也不见了,可以称得上一声俊俏,一看就是会哄小姑娘欢心的类型。
“陈师叔好!”宁云浅接着嬉笑着跟陈泫打招呼,“师叔今天这身好看啊!就该这么穿,看着多鲜亮!”
齐怀善对此深有同感,点头附和道:“我也这么觉得!小宁你眼光真好,小六就适合穿亮堂些的衣裳,可他从小不是黑白就是灰青,一点朝气都没有。”
陈泫抬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似乎无法苟同两人的观点。
这身衣服是他中午起床后随便抓出来的,再者,他虽然脸长得嫩了些,但也已年过而立,哪里来的年轻人的朝气。
“师尊,我们先过去坐吧。”迟重林拉了拉陈泫的衣服,低声道。
虽嘴上这么说,但他的言下之意也很明显:别理那俩傻子。
“柳兄和薛兄呢?”他俩坐下后,宁云浅探着脖子左右看了看,问隔壁的贺庆道。
“二师兄应该在后山修炼,大师兄找他去了。”贺庆道,“要是不去叫,二师兄得到太阳落山才会回来呢。”
宁云浅吓得直咧嘴,表情万分惊恐:“薛兄真是……越发刻苦了啊。”
宁云浅的师父上次给他下了铁令:要是三白宗内年纪比他小的修为都超过他,那他就得一直待在山上,直到突破元婴。
这对宁云浅而言无疑是最为恐怖的威胁,完全是囚禁!
他转头看向迟重林,试图寻找到一丝安全感。
他上次来的时候是春天,那时候的薛旻已然结丹,而迟重林尚还处在与他同一级的筑基阶段。
“小迟弟弟呢,如今是什么修为了?”宁云浅问。
贺庆立即轻咳一声,撞他的胳膊暗示他。宁云浅没明白过来意思,正纳闷自己为什么会挨那一下呢,听对面迟重林道:“金丹初期。”
“啊没事,小迟弟弟这么努力,结丹肯定……”宁云浅摆出早就准备好的微笑,说辞刚至一半却逐渐哑了声。
他差点原地跳起来,瞪大眼睛望向迟重林:“什么?!”
他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你结丹了?!”
迟重林微笑:“是呢。”
“……”宁云浅一瞬间像失去了所有梦想,双目无神地倒在椅背上,嘶哑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贺庆在一旁捂眼叹息:“都提醒你了别问……”
“说起来,小宁如今什么境界了呀?”
齐怀善笑眯眯地问道:“我记得前段时间令师父跟我传信,说你又偷懒下山去玩了,还拜托我见了你要好好教训一顿呢。”
“……”宁云浅快哭了,“齐掌门……不要这么对我,我还是个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