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后已经很晚了,窦豆实在吃得太多了,那馋相仿佛被苛待多年没吃过好东西似的,边吃还边感动地囔囔着“实在是太好吃了呜呜呜”。
窦豆这一顿饭竟足足吃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
9:40,窦豆表示她很兴奋,完全不想睡觉。
沙小貂想和室友们说说整件事情的经过,便让社夕七带窦豆出去逛逛,最好去买点窦豆喜欢的玩具,才好让她在家中可以打发时间。
“我到现在都是懵的,自己都不能理解这整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怎么好好的过个生日就带了个孩子回来。”沙小貂哭笑不得。
室友们了解了全部的经过,都支持沙小貂把窦豆带回来。尤其贝诗媞,她小时候最多的幻想就是能有个像沙小貂这样的英雄出现把她从她父母身边带走,让她可以自由轻松地生活。不过,想来贝诗媞的妈妈是绝对不会容许别人带走自己的孩子的,相比之下,窦豆的妈妈更加不负责任、更加令人发指。
刘皙说道:“贝贝的妈妈只是控制欲太强,换言之也可以说是太在乎孩子、太重视孩子,只是心态过于极端出现了偏差;但这个窦豆的妈妈,看起来像是把窦豆当成是一个她根本不想要的包袱,随时恨不得赶紧甩掉。”
“但就算是这样,”谭琴道,“她也是窦豆法律上的监护人,你一定要留好相关的证据,否则对方一旦报警或者法庭告你,你都不占理。”
沙小貂点点头:“其实我现在也有点忐忑,而且我们都要上学,也真的没办法照顾她。”
“还是说轮流请假呢?”杜子娥提议,“或者要不然专门让我照顾她吧,我请一阵子假,反正我学习也不是特别好,去上课也学不了多少。”
“……这怎么行。”谭琴想了想,“她这个年纪自己在家问题不大,我把我的备用机给她,可以随时联系。”
“等她回来问问她自己的想法吧。”沙小貂拿着手机走向大厅沙发,“我跟我妈联系一下,说一下这个事。”
刘皙一抚掌:“对诶,你爸妈一个心理医生,一个律师,在这事上正好专业都对口。”
貂颖儿听了沙小貂的叙述有些惊讶,但还是第一时间肯定了女儿的做法:“你做得好棒,你是那孩子的救赎诶。”
沙小貂叹气:“哪有这么容易能救赎的,要是接下去没弄好,救赎就变成灾难了。”
“所以你找我就对了。”貂颖儿夸道:“我的小心肝真棒,第一时间找了妈妈,妈妈好高兴。我等等马上就给你联系个律师,你明天跟学校请个假,带着那孩子跟律师一起先找孩子的父母协商,如果可以尽量今天晚上提前联系好她的父母,把时间约好。你也要好好和那孩子沟通,不然她肯定不愿意去,虽然她年纪很小,但很多事情还是应该尽可能跟她说清楚讲明白的,也要让她知道你帮助她承担了多少压力和风险。”
【9.28周一】
社夕七也请了假,随同沙小貂带着窦豆先同貂颖儿的同事汇合。
“严叔叔。”沙小貂跑到严律师面前,笑看着他:“今天就麻烦叔叔了。”
严律师看上去很年轻,实际上与貂颖儿同龄,穿着得体的黑色西装,风度翩翩。
沙小貂几年前见过他一次,对他还有些印象,严律师也记得沙小貂,笑道:“小姑娘长高了不少啊,成大姑娘了。”
沙小貂尬笑:“那个,其实我从小学三年级之后就没再长过个了,所以你几年前看到的我和现在的我,应该一样高吧?”
严律师:“……话不要说这么白好吗。”
社夕七在边上听乐了,伸出手:“严律师好,我是小貂的同学。”
“也是男朋友。”沙小貂积极补充。
严律师同社夕七握过手,这才看向窦豆:“你就是窦豆吧?”
窦豆礼貌道:“叔叔好。”
严律师微笑点头:“好,那大家先一起去吃早点,好好讨论一下,走吧。”
严律师需要亲自向窦豆了解她的家庭情况,所以昨天沙小貂就没有多问,该说的解释都说开后就让窦豆赶紧休息了。
在严律师的引导下,有针对性地了解了窦豆在家的情况。
窦豆的父母都不太关心她,却又很爱管束她。
比如,妈妈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但有时若是需要她独自在家就会给她穿上尿不湿,勒令她只能呆在床上不能下床更不能出房间,随意给她几本图书和玩具让她自己打发时间,直到父母某一方出门回来。可怜窦豆明明已经断尿布了,还不时得穿着尿布,一穿就是几小时,就算这几小时一口水都没能喝也还是尿得拉拉裤鼓鼓胀胀,又湿又闷又痒,实在是难受极了。房间被锁上她又没办法自己跑出去上厕所,有时实在想便便憋不住也只能拉在尿布上,等父母回来才能自己去厕所清洗,还会被妈妈骂几句,说她恶心,几岁了还能把大便直接拉在裤子上。
听完窦豆的讲述,所有人都惊呆了。饶是严律师自诩见多识广,也真没听过这样的事。
窦豆比同龄的孩子都长得瘦小,她说她现在穿xxl的拉拉裤,拉拉裤弹性很好,倒也不勒,但就是远不比穿普通的内裤舒服。
“这……这想想都觉得很难受。”沙小貂不能理解:“又不是不能自己上厕所,有必要这样子吗。”
这问题,窦豆当然也无法回答。
妈妈当然也没少带窦豆出来玩,比如昨天带她到商场猫舍玩猫。但每次不管去哪里,妈妈就是付完钱往边上一坐,就开始在摆弄手机,根本不搭理窦豆,又不许窦豆跟陌生人接触。但不跟别人玩,光是自己玩,再好玩又有什么意思?她被关在家里的时候满足不了社交需求也就只能自娱自乐了,可她都被带来外面了,面对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她当然想要跟他们互动了,就算她不主动找别人,别的小朋友也会主动来找她玩的。她的妈妈常常一门心思全扑在手机上,没有关注到她,所以很多时候她跟新认识的伙伴都已经一起玩好久了妈妈才发现。有时候妈妈就远远看着也不过来制止,但事后肯定要挨批评,挨批评就挨批评吧,窦豆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别说挨骂了,挨打她也不怕的。有时候妈妈会当场臭着脸过来把窦豆拉走;而有时候又会假装客气地同人寒暄几句,却话里话外都在贬低窦豆。
再说爸爸,爸爸也是个手机迷,每次输了游戏还会很恼火地怪别人影响了他,即便在他游戏期间根本就没有人去打扰他。爸爸脾气暴躁,很多时候窦豆都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挨了爸爸的打,是做错什么事了还是说错什么话了?爸爸打完也不说清楚,老是打得莫名其妙。
以前挨打窦豆当然会哭,又痛又难过委屈,受伤的不仅是身体还是心灵。但后来窦豆被打习惯了,渐渐就不那么难过也不觉得多委屈了,虽然疼还是会疼,但疼多了习惯了其实也还能忍。
吃饭睡觉打豆豆,是窦父一贯坚持的日常习惯。
虽然与父母在一起的生活实在非常难受,但窦豆渐渐能抱着无所谓的心态得过且过,反抗不了就躺平,她也没有多怕他们,也没有多恨他们,顶多是不爱他们。
沙小貂听得有点难受,握住窦豆的小手不知该说些什么。
严律师很认真地将这些都记录下来,录音一份、手写笔记一份。
“我会争取说服他们自愿和你们签订孩子的寄养协议,也就是将窦豆寄在你们那,由你们代为照顾一段时间。但他们仍应承担父母相应的责任,比如他们应向你们支付托养费用。你们是想把这孩子带在身边的是吗?”
“对,只是她的学校离得太远了,实在不方便。”沙小貂说,“我妈妈说,我不应该因为这事影响了我正常的学习生活,毕竟我现在自己也还是个学生。如果窦豆能转学,转到星域小学的话我上下学顺路接送非常方便不费事;或者就办休学,先休一年再说。当然不管是转学还是休学,窦豆不可能永远脱离了父母,所以希望窦豆的爸爸妈妈在窦豆不在的时间能转变观念,做出改变,等之后将窦豆接回去后能重新建立正常健康的亲子关系。”
“如果跟他们说不通的话,最后我们还是要走法律的程序,但是窦豆,”严律师看着窦豆:“大人说话做事都要讲证据,不是说你说了真话就一定被认为是真的,他们有可能会说你在说谎。”
窦豆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你家里一定有很多纸尿裤吧?都放在哪里?”严律师问。
“放在我睡觉的床旁边有个桌子。”窦豆说,“有好多,衣柜也有。”
严律师点点头:“你挨打身上有留下什么伤吗?”
窦豆拉了拉衣服下摆:“前几天打的在衣服里面。”
严律师对沙小貂道:“带她去卫生间看看,用手机拍下来。私密部位拍局部,如果是上身就尽量连同脸一起拍进去。你全身都好好给她看看。”
沙小貂点点头,带着窦豆进到了卫生间隔间里,让窦豆先脱了上衣。
这上衣一脱,几道带着淤青的红痕乍然刺痛了沙小貂的眼。
小孩子皮肤都嫩,任何一点痕迹在他们身上都会特别显眼,更别说这粗长像是棍痕的交错痕迹,一共有4条这样的长条。其他地方有几块比较暗沉的斑块,显然是更久以前的挫伤痕迹了。
沙小貂嗓子发哑,伸手想碰不敢碰。
昨天是小孩儿自己去洗澡的,所以沙小貂是第一次看见窦豆的身体。
“疼吗?”沙小貂问。
“不会。”窦豆摇摇头。
最明显的伤痕在背部,沙小貂让窦豆背对着她,把头尽量侧过来能拍进窦豆的半个侧脸。
又让窦豆侧身,拍窦豆全脸和部分伤痕。
下身也有一些伤痕,其中膝盖的淤青窦豆很诚实地说是她自己摔的,跟父母并无关系。
沙小貂呵呵了,全身上下也只有膝盖这一块是自己摔的,其他的哪个不是被打的。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沙小貂问:“他们是用什么打你的?棍子吗?”
“金箍棒,孙悟空的那个金箍棒。”窦豆说,“我记得是舅舅以前生日的时候送给我的,是生日礼物。”
沙小貂:……
好家伙,用别人的生日礼物当武器揍孩子。
“你舅舅不知道这件事吧?”知道了不得气死。
窦豆摇摇头:“他不知道。”
“找个机会得让他知道知道。”沙小貂说,“毕竟是他送的东西,他有权知道东西送出去后发挥了什么作用。”
窦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窦豆的父母迟到了整整一个小时才抵达他们约好的咖啡厅,这家咖啡厅就在窦豆家楼下,下楼过个马路就到了。
本来就对这对父母没有任何好感,对于他们的迟到谁都没有好脸色。
可他们好像不知道自己迟到,两人也是板着副面孔过来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气氛里充斥着火药味一般,窦豆觉得难受极了,木着一张小脸不知该如何自处。
严律师抬手看了看表:“我想跟两位确认一下,我们约好的时间好像是一个小时之前吧。”
窦父沉着声音开口:“大家都挺忙的,你们带走了我的女儿,我不想跟你们追究,既然你们喜欢我女儿,我女儿也喜欢你们的话,带着就带着吧,还有什么话讲?还非得约这个局是想要什么?我特地推了工作过来,不要浪费我太多时间。”窦父看向窦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你在家里也是个麻烦,既然有人不嫌弃你,你爱走就走吧。”
窦豆眼睛亮了亮,爸爸也同意她离开家了?
从小到大,她觉得这次是爸妈对她最好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