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城。
北地苦寒,北冥军在第一场雪下来之前,围住了凉州城。
在此之前,北冥军早已攻陷了临川与奉州,凉州城被围之前的半个时辰内,关于临川与奉州的军情才刚送入凉州城,而这份军情却不是由两地的驻军发出。
城外号角吹响的时候,守城将领明光与诸将士上了城楼。
临川与奉州的战况如何,凉州守将明光也是一无所知,那送来的军情是一只草原牧民寻常驯养的鹰,是卧底在边境的东胜国细作送来的。
明光隐约觉得战事蹊跷,按说军中都有专门递送军情的小队,随时将战报送入后方,若是抵挡不住了,也会先将战况送出。
可知道北冥大军压入凉州城外,关于临川奉州的军情,却是由他人送来。
战鼓擂响,北冥统帅命人阵前挑衅,那二人手中各举着一柄长矛,那长矛之上,挂着的正是临川与奉州守将的头颅。
那二人将守将头颅抛起,耀武扬威。
“明光,看好了,限你一炷香内出城投降,我们王爷还能留你个全尸,如若不然,这二位的将军的下场,便是你的结果!”
北冥人口齿不清,一段话说得漏洞百出,可明光与诸位守将没得功夫去嗤笑他们,那临川与奉州的守将,与他们有着同袍之泽。
北冥军如此践踏二位将军的尊严,叫城楼上的诸位将士目眦欲裂。
“明将军,给我两千兵马,先杀出门将二位将军的尸首夺回,不能让北冥人如此糟践他们啊!”明光一旁的副将神色激愤,主动求战。
明光望着远处队列整齐的北冥军,抬头看着大军之后那乌黑诡异的层云,身为统帅的直觉,叫他谨慎了起来:“北冥军号称数万之众,怎么经过临川与奉州之战,这军型看着却并没有什么折损。”
明光身旁,大约是一员谋士,粗略的数了一遍北冥的军马,也觉得很是蹊跷:“奉州与临川,城破得必定突然,文某怀疑这里头的情形,远超我们的想象,那两位将军应当是来不及发出战报的。”
明光也是如此猜想,然后任凭他们怎么想,都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战术,会让守军连军情也无法发出。
半晌,他吩咐道:“让斥候分作两队,一队在城西待命,另一队往返于此处与城西们之间,若有任何不对,即刻将战报送往文州,让文州的庞将军,早做打算。”
副将闻言,顿时愣了一下:“将军?!”
对战尚未开始,守将怎么可以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他也明白,明将军不是退缩之人,或许这一战,并不同以往那般。
明光又吩咐了副将去安排后手,若是战况不妙,留一队人马护送百姓杀出重围。
他这头才刚安排好了一切,忽然间,北冥军身后那一团黑云动了。
它缓慢的向凉州城的方向移动着,城楼上的诸位将士,只以为是风雪来临,都希望一场大雪能困住城外的北冥军。
可等着黑云压城,北冥军仍于城外一动不动,倒是风卷着大雪吹向凉州城,黑云盖住凉州城,只听得云里雾里,一阵阵的狼嚎声在城中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这云,并不简单,金戈刀剑声鸣于黑云下不断的传来,伴随着众人的惨叫声,骏马的嘶鸣声。
“明将军,百姓将士死伤惨重,这鬼云定然是有人在城外操控,不如我等杀出城去,还能赢得一线生机。”
混乱中,不知是谁叫喊了一声,而后,守将明光的声音传来:“走,去牵马,众将士还能动弹的,与李将军杀出城去。”
凉州城的城门忽然打开来,满身是血的凉州军从凉州城冲出来,可还未冲至北冥中军帐前,又皆数败于北冥军的箭雨之下。
“明将军,小公子来了!”副将来报。
只见黑雾中,少年手握钢枪出现在城楼下,明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少年,忽然怒道:“你出来做什么!快回去!”
少年眼含热泪,几欲泫泣:“爹,府里的人都,人都……”
明光闻言怅然:“你娘呢?!”
“娘也,也被人咬死了,”少年泪眼婆娑,“爹,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城内的人,都跟中了邪一样!”
明光抬手砍了一名旧部,望着头顶的黑云,忽然间回过神来,他忽然拉着少年往城西去,又扯了一面旗,裹着一团黑色的东西,裹上捆好,系在了明耀身前,恰听得身后群狼嘶吼。
明光回头望去,拦在路中间,带齐鸣冲过去以后,长戟截住了群狼,一抬手横扫一片,叫狼群顿时安分了许多。
“齐先生,送小公子出城,去文州。”
明耀闻言,提了枪就要冲过来,却叫齐鸣拦住了,他不停挣扎着:“你放开我,爹,要走咱们一起走!一起走啊!”
明光长枪杵地,头也不回的怒吼道:“一起走是走不了的。”
“你长大了,当明白家国为重的道理,走,去文州城,将你怀中的东西,交给你姑父手下的秦先生看看 ,或许,他能有退敌之策。”
他提前指向前方的一团黑影,长叹道:“别在让文州城,重蹈凉州城的覆辙了。”
黑云压城,往明光与明耀所在之处压了过来。
周围仍是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城内百姓的哀嚎声,声声震耳。
片刻后,城西的大门口的尸体被人清理开,进而打开了一条缝,明耀被齐鸣扶上了马。
“师父,我们一起走。”明耀抬手欲拉住齐鸣上马,却被那长者按在马上动弹不得。
齐鸣已经受了伤,他唇色乌青,手上脸上青筋暴起,显然已回天乏术,他看着马上的少年,苦口婆心。
“一起就走不了了,你快走,去庞将军那,把你怀里的东西带给他。”
“师父!”明耀还有些迟疑。
却不想齐鸣忽然变了脸,一脸怒意:
“明公子,此事非同小可!这岂是一城之失,更是一国之失,莫要任性,临川,奉州与凉州的将士和百姓不能枉死。”
明耀虽年少,可在边境长大,耳濡目染之下,也知家国二字之重,可卡在情义之间,却叫他一时犹豫。
齐鸣忽而一阵抽搐,脸上青筋暴起,双眼渐渐发红:“快走,师父中了毒,走不掉了,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快走!”
他的身体在变化,背骨慢慢的耸起,可仍是伸出尖锐的利爪一把挠在马身,厉声喝道:“去文州!”
老马吃了痛,忽然一声疾呼,前足踏步,险些将明耀摔下马去。
它似是感到身后的危机,霎时如流星般冲了出去。
凉州城破的飞速,守军直至临死前,才知临川与奉州的城破缘由,
只是为时晚矣。
老马带个少年飞出城区,而在他身后,呼啸而出一只孤狼,迅如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