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桐院。
里屋寝室内,屏风旁的烛台燃了盏小小的鹤灯,在黑更半夜中若明若暗的摇曳。
榻上,璇宁枕着自己的手臂静静瞧着上官姲臻这一副柔美睡颜,不禁她的心下又阵阵传来痛意,她不在的这十年里,她的臻姐姐竟是受了那么多她不知的苦……
尔羽尔倩的话,她信,但这其中她们又瞒了她多少她不得而知,可既然如今她来了她臻姐姐的身边,那她就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她臻姐姐受委屈,还有那些臻姐姐过往所受的罪,她也要一并翻倍加注在欺负她的人身上!
“丁零当啷——”
寂静的屋内,轻浅的珠帘碰撞声唤回了璇宁的思绪,她小心翼翼地翻了身,下了榻后看了眼还熟睡的人儿轻手地为其掖上被子,随后拿过右侧衣桁上的披风慎之又慎地绕过了屏风。
黑暗中,璇宁拉过一只纤细的手腕,轻语道:“我们出去说。”
院里,石灯点亮了羊肠小道,和凌霄阁外一样的灯火闪烁。南荣亦欢心中懊恼,眉眼难以舒展:“宁妹妹,惠王太狡猾了,他竟想拿我身份大做文章!还有恒王妃,要不是她的人在,我今夜定能手刃他们兄弟两个!”
璇宁心下一跳:“欢姐姐,你刚刚独自与万俟秉舒对上了?那个恒王妃,你也见到了?”
“宁妹妹勿忧,我此刻完好无损地在你身边,便说明无事。那个恒王妃我还没有见到,不过在凌霄阁外,除了万俟秉昭的侍卫,倒是看到了她段家的府兵。”南荣亦欢战场上和段槦交过手,段家军的装束她认得清。
“臣子的府兵能随意进入王府,要说万俟秉昭是太爱他的那位正妃我不信。只是想不到,他一个王爷居然屈居一个臣子之下,委实好笑!”璇宁眼里透着讥讽。
南荣亦欢口吻一冷:“明日,我便将那位恒王妃抓来问罪?”
璇宁的神色转而流露出寒凉之意,薄唇一翕一张间仿若是冰凉的刀锋:“这自是必然!凡是伤害过臻姐姐的人,我千乘璇宁,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一夜,月桐院的天际云迷雾锁。
月落日升,晨光初照,暖金的旭光透过窗棂铺撒一室。
榻上,上官姲臻慵懒地翻了个身,惺忪地睁开双眼,缓缓不自觉勾起了嘴角,眼前的容颜让她不禁回想起儿时那个粉雕玉琢的可人孩童。
“臻姐姐,你可来了。”小璇宁牵过她的手来到几案前:“你难得进趟宫,母后特命御膳房为你备的如意糕。臻姐姐,你快尝尝。”
细腻的双手托着玉盘,往昔的回忆在脑里翻涌,上官姲臻心中不免暗叹,她多希望当下温馨欢愉的光阴能再多一些,她真的很贪恋这十年后再重逢的时刻……但她同时心下了然,凉国、恒王府于她的宁妹妹而言有多危险!
姊妹两个似心有灵犀,璇宁此时悠悠转醒,睁着一双迷糊的眼,浅笑道:“臻姐姐,还早,不多睡会儿尽看着我做什么?”
上官姲臻一副宠溺的面容:“我们宁妹妹好看,姐姐想多看你几眼。”
璇宁的笑容更甚,一把将眼前的人抱住:“臻姐姐也好看。臻姐姐,今后我们不会再分开,你只要不烦我,想看多久都行,但眼下你需要好好养身体,该多休息才是。”
“宁妹妹,你快和那些大夫一样了,尽嘱咐我休息。”上官姲臻失了笑。
璇宁心下倏然泛起酸,思起今日要办的大事,遂而起身下了榻:“臻姐姐,我找亦欢姐姐商量一点事情,你且安心休养,一会儿冷馨会来照顾你。放心,冷馨也会武功。”
“你不用担心我,忙你自己的事就好。”上官姲臻反握住璇宁的手以宽她的心。
“我会尽快赶回来的。”璇宁难舍地抱住榻上的人,在上官姲臻的耳边轻轻一喃,这才转过身。
方出了屋子,璇宁就已见南荣亦欢和星悦在石阶下候着:“星悦,你速带欢姐姐去恒王妃的去处,把那位兴风作浪、手段歹毒的恒王妃带到本宫面前!”
“是,星悦领命!”对上自家公主那满眼的冷意,星悦却显得有些雀跃,这十年,她和上官小姐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弯弯绕绕的回廊上,星悦昂扬着的头,每走一步都带着十足的气势。南荣亦欢和她并排走着,却先一刻瞟到了陌生的身影,就在她暗自疑问时,耳边传出一道恨恨的声音:“想不到,这恶人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随着星悦的一句话,南荣亦欢的视线直直定在了数十步外的丹影身上,同时伸手攥住了星悦的手腕。
正准备冲过去的星悦猛地一个驻足,转头解释道:“姑娘,那就是恒王妃!”
“嗯。”
“那姑娘为何?公主命我们把恒王妃抓过去的!”星悦诧异地问道。
看着不远处那逐渐清晰的人影,南荣亦欢的面容也渐染上了一层冰霜:“那是恒王妃不在这里,可你也说了,她现在是自己送上门,而在月桐院,谁才是真正的主人?又或说,如今,谁能压得了恒王妃?”
闻言,星悦恍然大悟:“对啊,上官小姐才是这院子的主人,我家公主才能治得住恒王妃!现在我和姑娘代表的是上官小姐和公主殿下,也就是这儿的主人,虽说客来主迎,但恒王妃她不配!”
一侧是星悦的咋呼声,南荣亦欢的目光微微瞟向了她,眼里多有几分赞赏,这丫头算是聪明,听懂了她的意思,但许是璇宁的出现她过于兴奋了,少了该有的稳重。不免,南荣亦欢提醒道:“人就要来了,星悦,身为永宁公主的贴身侍女,你该有的沉着稳重不能少。”
“星悦明白!”当再次面向前方的时候,星悦收敛了面上的表情,双手交叠在腰间,整个人瞬间显得沉稳。
南荣亦欢的注意力又放在了几步之外,当恒王妃近在她面前停下时,她依旧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