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尽折咳几声，一只手背在身后，对熟悉的背影出神好半天。
舍赫还在思考女王咽气前要说的那句话是什么，听见咳嗽声马上回头。
“伤口还愈合不了吗？”
风雪甚大，她在关心时尽折时忽略自己心口出现了一丝极难察觉的钝痛。
时尽折摇摇头，手心的金血止不住，因为被禁疗，他无法治愈自己。
舍赫回到他身边，听到时尽折转移话题，“这一身真美，我还以为会是紫色。”
“因为神性还没收回来。”
她握起时尽折的手，手心朝上，对那个伤口沉默不语。
他们怕系统出手，所以做足了准备，时尽折特地用血帮她加成进化，可没想到被系统将了一军。
女王已死，她也回忆起关于这个世界的过去，可任务提示却没有出现，系统还在等。
等她收回神性。
舍赫看向自己的骸骨高墙，墙没收回来就不算完整的找回神明。
可要收回神性，就要去吸收墙的能量。
如果时尽折没有消耗这么大，他还可以试着净化，但以他现在的状态，完全净化掉骸骨人都会被抽空，而且游戏不结束，他还无法脱离这个状态。
系统太了解他们了，女王才是它的饵，它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丢出一个疑点，以他们万事谨慎的态度就能走出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错棋。
舍赫完全能想到，倘若她先吸收了墙的能量，等自己面对女王时系统一定会出手。
“我们被算计了。”她眉头微蹙，生出些困意。
“系统想要的话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骗走你的神性，一个公主不够，那就多来两个。”
一听这话，舍赫迟疑的看向时尽折，“我刚说的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死的便宜她了。”他将另一只手盖在舍赫手上，“你那时候书都没读过，什么都不懂，不是你的错。”
舍赫不爱听，把手抽回去，表演了一个冷酷无情。
时尽折：“直接拆副本吧。”
舍赫：“但白为霜还没找到，她就在这个世界，我们机不可失。”
两人犹豫起来，就在这时，远处跑来两个人。
颜若盈领路，纪徽背着璞生，看见时尽折和舍赫，两人双眼差点发绿光。
“总算找到你们了。”颜若盈开门见山，“璞生说你们决不能碰这个墙，会出大事，你们没事吧？”
时尽折让她放心：“我们没碰，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没碰？”
颜若盈直接忽略了后面的问话，整个人愣住，“可…我们进来的时候城墙在融化啊？”
“你说什么？”
时尽折赶紧转头，内侧的墙壁没有任何异样，他边退边拉走舍赫，“你千万别和我分开。”
舍赫又没回收，黑雾侵袭都无事的神骸怎么会突然融化？
颜若盈和纪徽也赶忙远离高墙，颜若盈嘴巴不停，告知时尽折他们是如何进来，以及在外面都发生了什么。
一口气说下来，全是凝缩精华。
但时尽折要的不是这个，“说细节，全部的细节，一点都别落下。”
“啊…”颜若盈只呆了一秒，就情景再现似的又说一遍。
当听见舍赫的蛇蜕在城外主动依附上骸骨表面，时尽折的心突地向下坠去。
“那片蛇蜕现在在哪？”
他问的是颜若盈，视线却慢慢转回到舍赫身上。
颜若盈他们不在这，他们不知道，那不是蛇蜕，是舍赫的蛇皮。
而就在刚刚，舍赫全部回收已身。
“蛇蜕自己掉下来，主动飞过去依附上墙，我怎么都弄不下来，璞生又这个样子，我们怕耽误事…所以…就……”先来找你们了。
颜若盈每多说一个字，气氛就冷下一层，说到后面，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他们三人和时尽折之间，出现了信息差。
并且这个信息差造成了非常大的失误…
“蛇蜕是自己掉出来的？”时尽折再次向颜若盈确认。
“是。”回他的是纪徽，“蛇蜕是很重要的东西，我一直固定在手臂上，走到城墙附近它自己掉了出来…”
时尽折逃避似的从舍赫的手腕处看起。
刚才他说话，舍赫没有给回应。
他转正视角，瞥见她垂地的裙边飘荡散开，忽忽悠悠很像那些黑色烟雾。
视线越过舍赫，时尽折看见骸骨内墙起了水汽，一颗白色水滴滑落进雪地。
被污染的神性合上皮肉，还能分开吗…
时尽折想也不想就开启净化阵法，也是这时，骸骨高墙仿佛被暴晒的冰堆急速消融，横冲直撞涌进阵法范围。
倏然增加的浩瀚力量急剧消耗着时尽折的生命力，舍赫有所感，反手按住他的手。
“松开。”
要净化沾染过黑雾的神骨，所需要的力量远超寻常净化，阵法金光大盛，本就疲惫的时尽折很快褪去血色。
所有恶意都被挡在阵法以外，舍赫意欲主动断开与骸骨的链接，却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神性的回归。
没了黑雾，她的身体里有另外一种怪异能量开始作祟。
舍赫终于知道女王死前要说的是什么了。
“皮…骨……还有魂，我的灵魂被诅咒过。”
“女王拿走我的神力后，游戏让她对我下过诅咒，一旦拿回全部力量，等于我背弃了自己说的这个世上再无神明。”
“言出法随，同源相引，我的神性和身体里的诅咒正在融合，所以我才无法断开连接…”
时尽折状似镇定，“…你会怎么样？”
“如果全部吸收完，我会因为黑雾失去所有情感，忘记一切。”
舍赫头一次避开他的眼神。
想要清理干净精细雕琢的木窗和一块普通的木板是不同的难度，她和时尽折都心知肚明，在多日消耗，持续掉血，以及两次进化的情况下，时尽折没有余力再净化全部的骸骨。
可关乎自己，他没有余力也会坚持这件事。
特别是现在还无法停止吸收，为了她不被污染，他更不会停手。
这样下去，时尽折很危险。
“你有一张卡，叫做有舍才有得。”舍赫闭了闭眼，“舍弃我全部的神力，你总不希望我忘了你吧。”
“舍赫。”
细枝末节成串挤进时尽折的大脑，他声音意外的沉静，“你不会骗人，你知道那张卡有语言陷阱，你亲口说过的。”
【有舍才有得】的技能效果，当你不知道该舍弃什么时，使用此技能，会为你选择如何用现有的最小损失换取最大利益。
到这一步，时尽折什么都明白了，最大利益一定是游戏说了算。
“游戏想让我帮你净化掉所有骸骨，却又处处针对我，现在我没有余力了，等我倒下，技能卡就归它了，你也明白这点对不对？”
舍赫没有回话，但时尽折从她扣紧自己手腕的动作上，看出她的不平静。
“要么我命也不要的帮你净化，你忘了我，要么你为了让我活去用那张陷阱卡，舍弃一样游戏认为最不重要的东西，我想，那大概率是你我之间的感情。”
说来说去，结果一样。
他很久以前担心的事终于成现实了。
重压腾地砸进时尽折心里，这个副本从头到尾就是个陷阱。
游戏根本不是要寻回神明，它是要舍赫自愿去当任其摆布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