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黄衍醒来时,已是早晨 11 点。
任缘没有在床上,也没有在家。
餐桌上摆着一包养胃的冲剂,蒸烤一体机里,还为他煨着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
他吃过早餐,坐到书桌前,开始画图。
一早,任缘便去了秦镇。
街心花园,一家奶茶店内。
阿欣端来两杯奶茶,将一杯推到任缘的身前。
“今天我不上班,可以多陪你坐一会。”
“不回家,陪孩子么?”
“让那王八蛋自己带孩子吧,我真是够够的。”阿欣说到此处,脸上尽是不悦。
“阿飞,对你还是很不错的。”
“有他老妈那个恶婆子在,所有的好都抵消不了。小缘,你以后结婚就晓得了,若不是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和你婆婆住在一起,你不会好过的。”
“阿欣。”任缘垂眸。
“我,要结婚了。”
“嗯?真的吗?”阿欣笑了起来,笑容无比的真实。
“小缘,真好,你要结婚了。”
“嗯。”任缘双手捂在奶茶杯上。
“你妈妈,还有外婆,知道了吗?”
任缘摇头。
“我怕她去闹,要彩礼。外婆年纪大,受不住她折腾。”
“也好。”阿欣点头,握住任缘的双手。
“没关系的,我替你开心,你的婚礼我会去。我呢,还得拖家带口的去。”
“嗯。”任缘浅笑,而后是不加掩饰的落寞。
“除了你,也不知道,该给谁说了。”
“小缘,我们,去看看唐芸吧,再去看看你爷爷。”
“嗯。”
秦镇墓园。
任缘和阿欣去看了任爷爷,又辗转来到唐芸的墓前。
她将一束菊花放在唐芸的碑前,阿欣咬开一瓶啤酒,撒在了石台上。
“真是怀念呢,那时我们一起喝酒的日子。”她感叹,面上又有惋惜。
“你那时,酒量出奇的好。我记得,有一次李木不在,两个男的过来闹事,想要灌醉我们,你硬是将那两人喝趴下了。”
“嗯。”任缘的嘴角弯了弯,目光还落在碑上。
“小聪,还好么?”阿欣又问。
“好。”
“你男人,他晓得么?”
“他对小聪很好。”
“他晓得小聪的身世么?他的家人没有意见?”
“他的家人,对小聪也好。身世,我没有说。”
“为什么不说?他们不会误会么?”
任缘摇头。
“我不想让他和小聪,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
任缘的手指划过唐芸粗糙的墓碑,目光黯淡。
“她,应该不希望这件事,再被揭开。”
直至傍晚,阿欣和任缘才走出墓园。
“阿欣。”任缘叫住她。
“嗯?”
“我想,去秦月看看。”
“好。可是,秦月,早已没有了。”
“嗯,就去那里坐坐。”
秦镇,中央大街。
任缘和阿欣坐在秦月 ktv 曾经的旧址边,那栋欧式的小楼已被拆除,现在建成了商品房,一楼是商用的门面。
任缘咬开啤酒瓶盖,与阿欣碰了碰,喝了一口。
“你还没有找到她么?”阿欣问。
“找不到了。”
“是不是很想她?”
“嗯。”任缘抬头,看向天空,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他说,活在心里,也是一样的。”
“他说?”阿欣疑惑。
“黄衍。”
“噢。”
“黄衍说,真正的死亡,是被遗忘。只要我没忘,她便还在这里。”任缘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处。
“你男人,说话,高深莫测的。”阿欣撇撇嘴。
“嗯,他,有点啰嗦。”
喝完两瓶酒,二人又坐了一会,才往街心花园走。
街心花园。
阿欣陪着任缘,正准备招手拦一辆出租车。
突然,一辆银灰色的保时捷疾驰掠过,然后重重的刹车,停在了二人前方十米开外。
阿欣愣了愣,看向那车。
“呃,这不是?”她指了指前方。
任缘还未回答,黄衍跨下车,连车门都来不及关,便暴冲过来。
“好啊,任缘。”他一把钳住女人的手腕,气急败坏。
“你逃婚是么?你……”
“没有。”任缘说着,还不忘抬起另一只手,给黄衍顺气。
“你,你电话关机,我找了你一天。你知不知道,爸妈为了我们的婚礼,吵了一个多月了,你现在闹跑,你什么意思。”黄衍又气又喘。
“我,没有。”
任缘说着,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果然早就没有电,关了机。
“我说,她没有逃婚,她只是来和我坐坐。”阿欣在旁边帮腔。
“坐坐?坐坐关机做什么?!”黄衍仍旧生气,眉毛还竖着。
任缘却是不再说话,她将手伸进肩上的小挎包里,将自己的户口本掏了出来。
她将手机和户口本一并塞在了黄衍的手里,然后她又在小包里掏了掏,还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又一并塞了过去。
这下,黄衍终于闭嘴了。
他抬头,看向女人乌黑的眸子,那眸子清澈,没有半点回避。
但他还是死死的拽着女人,不肯松开一分。
次日,仍旧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黄衍撑着伞,任缘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挽着黄衍的手臂,走在雨中。
他们一路无话,穿过街道,走进了中区民政局。
他们拍了照片,宣读誓词,领了结婚证。
二人走出来时,黄衍的手里还死死的攥着那两个红本本。
直到这个时候,他终于笑了。
任缘望着男人咧开的嘴,像是被感染般,脸上也渐渐的溢出笑容来。
“任缘,这辈子,你都别想逃了。”黄衍说得一本正经。
“我不逃。”
“这红本本,我会锁起来,你休想动。”黄衍说着,将红本小心翼翼的揣进内袋。
“随你。”
“走吧。”黄衍将伞往女人的脑袋上又挪了挪。
“去哪里?”
“当然是去秦镇了。那么高兴的事情,当然是要先告诉爷爷。”
任缘闻言一怔,脚步停了下来。
“怎么了?”黄衍跟着顿住,偏头去问。
任缘转过身,定定的看向身边的男人,没有说话。
“小缘,不要难过。”黄衍上前一步,语气放缓,将人搂在自己的臂弯里。
“爷爷一直在天上望着你的,他会看见你穿最美的婚纱,也会监督我好好的爱你。那些伤心和苦难,都过去了,往后,你便有家了。你会幸福的,我会让你幸福的。”
“嗯。”任缘的声线不稳,她抬手,环住黄衍的腰。
那些莫名的情绪都化作了眼泪,浸入黄衍的衣服,在他的胸腔里荡漾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