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年 3 月。
一连几天，绿城的小雨淅淅沥沥，马路和绿植都湿湿嗒嗒，天空是灰白色，阴郁的气氛好像也窜进了黄衍的公寓里。
任缘端着一杯热茶，站在落地窗边怔怔出神。
这个窗户望出去，是一片湿地公园，而后是耸立的高楼层层叠叠。远处，还有隐隐大山的轮廓。
女人的目光仿佛落在很远的地方，她的睫毛轻微的颤动，瞥下的嘴角仿佛泄露了她隐隐的忧郁。
黄衍靠在房门边，双手环胸，望着那抹清瘦的身影，并不打扰，只是面色微沉。
这几天，她一直是这副模样，常常一站便是一个小时。
黄衍只看得到她被长发遮住一半的侧脸，高挺秀气的鼻梁，长长的睫毛和下瞥的唇角。
尽管如此，他还是深刻的感受到了，那凝在女人眉宇间的郁气。
“茶凉了。”黄衍终于走上前去，将她手里的茶取下。
“我再给你泡一杯。”
“不了。”任缘转身。
“荟芬的初稿，画完了么？”女人坐回书桌边，眼睛往电脑屏幕看去。
“没有。”
“下周，要交稿了。”
“设计是需要灵感的。”
“有困惑么？”女人又抬眸，看向站在桌前的男人，面色平静。
“有极大的困惑。”
“状态不好，交给黎天去做，这个案子不大。”
“随你。”黄衍的语气不佳。
“你。”任缘终于将黄衍打量了一番。
半晌，她站起身来，走到男人身边，抬手抚上他的侧脸。
“累了么？”她问。
黄衍偏开脸，抿了抿唇。
任缘的手僵了僵，垂了下去。她不再开口，默默坐回书桌前，又开始认真的工作。
“再两日，我们就要去领证了。”黄衍转头，看向坐在书桌前的女人。
“可是你，似乎并不开心。我想，若你真的万分不愿，我不该逼你。不想和我结婚，你大可以直接说。”
他说完，转身便走，一路走出书房，走到大门边换鞋，留下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响。
中区，某间小酒馆。
宋子阳盯着黄衍一杯一杯的喝，却是一脸淡定。
“不是后天就去领证了？我可听说，为了你俩的婚礼，你爸妈那是闹得不可开交。”
“是啊。”黄衍眼神涣散。
“今年过年，我妈和我爸大闹了一番。我妈呢，想要西式的婚礼，照顾她的情况，掠过双方父母跪拜的流程。我爸呢，想要中式的婚礼，说跪拜的流程走一遍就行，这样便不用再找一位长辈，将她带到我的面前，免去她的尴尬。”
“这不挺好么？都是在为了她考虑。”
“是呢，都是在为她考虑。可是呢，她好像并没有因为我们结婚而感到开心。”
黄衍说着，又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那不能。”宋子阳面色认真。
“且不说物质方面，就你们家的这个氛围和家教摆在这里。明眼人一看便不会犹豫，你又那么爱她，这一嫁便是享福的命。你以为，你追她的这几年你家里很太平么？据我所知，撇开那思思和悦悦，就连李云和都不知道跟你爸妈提过多少次，想要把李菲菲硬塞进你家的大门。”
“她，怎么能和那些庸脂俗粉去比？”黄衍苦笑，手撑着头。
“五年了，我有时看着她，还是云里雾里的。她像一个迷团，一层包着一层，我想将她撕开，又怕碰伤她的皮肉。”
“你的意思是，你到现在都看不清她爱不爱你？”
“不，她爱我。只言片语，各种行为，都能让我感受到她很爱我。但是，她有事，总是自己消化，不肯对我多说。”
“这或许只是她的习惯么。”宋子阳摆了摆手。
“你也说了，她独来独往。想必那么多年，她就是这样过来的。你总不能要求她和你在一起后，便立刻改掉。你想要她改变，需要更长的时间，让她慢慢敞开心扉。”
“你。”黄衍闻言有些诧异，往宋子阳的脸上看去。
“这段时间，似乎成熟了。”
“是呢，我，想开了很多事。”宋子阳叹了口气，拿起酒来，喝了一口。
“黄衍，我也要结婚了。小彤很好，她会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我不想再消磨下去了，有的人，和青春一样，过时不候。”
“回头。”黄衍晃晃悠悠的捞起酒杯。
“我得好好感谢小彤一番。”
“感谢她做什么？”
“呃……感谢她，替广大的未婚女性同胞，收了你这个渣男。”
十二点，黄衍满身酒气，开门，换鞋，跌跌撞撞的往主卧走。
任缘正窝在客厅的沙发里，双手抱膝。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氛围灯，没有开电视，一片静默。
女人偏头，然后站起身，在走廊处将黄衍扶起。
黄衍自顾不暇，任由她将自己搀扶上床，而后为他脱去衣服，擦拭身体。
“你。”他有气无力，任由任缘摆弄着。
“和我结婚，就那么，让你难过么？”
“黄衍。”任缘冰冷的手指划过黄衍的脸颊，声音很轻。
“我，很开心。”
“有么？”黄衍苦笑。
“我只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无尽的悲伤。”
任缘却不再说话，她替黄衍掖好被子，关灯，躺在了他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