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苍屿两世为人从未体会过的心情,日日如影随形,他快要疯了。
他诅咒这个皇位,把他牵绊住的龙椅,他坐的一点儿都不舒服。
大殿下,东伯候百里鸣很少出现在朝堂,他准了他这个特例。
他知道二叔有自己的事在忙,很忙,很忙。
他甚至自私的想,能不能换二叔去南祁,把千攸换回来。
哪怕千攸在这里依旧很忙,那他也可以去看她。
山不动,水可以转啊。
这样想着,他的心情并未好转,看向大殿上还喋喋不休的官员,心情更是糟糕。
没完没了的事情,让他抽不开身。
他可不可以不要这个皇位,放下一切,追上千攸的脚步。
正当他准备实施遁走计划时,离开数月的千攸托修竹带回一封信。
信上告诉他,她在南祁的近况,大约准备的时间,让他不要担心。
信上直接指出了他想逃离的小心思,嘱咐他守好大后方。
南祁的筹谋,是因为她放心有东苍国这个后盾,他是她的依靠。
她告诉他,感情有时经过了时间的沉淀,距离的考验,更会日久弥香。
她让他一定要相信她,她也会相信他。
这封信苍屿日日带在身上,不安时就暗自抚摸一下,就像怀揣了她在身边,让他又度过了艰难的几日。
南祁千脉乐坊的小院,修竹现身给千攸递上一封信。
千攸接过,微笑着叮嘱乔楠看着大家练习乐舞,脚步轻盈的转身进了房间。
庭院里,身穿白色锦袍的男子面色深沉,轻轻低声叹息,转身离去。
几乎每三日修竹就能带来苍屿的信,洋洋洒洒几页纸,千攸有些无力的扶额。
时间和距离竟然让一个惜字如金的人,变成了写话本的好手。
东苍朝堂上的人和事,她的亲人好友的近况,林林总总,事无巨细。
她估计应是有一群人,每日打探这些消息,苍屿整理后就变成了信,这段时间东苍到南祁的驿站应该是最忙的。
信上,苍屿提及了大长公主苍岚病重,应是忧思日甚。
此次发病较之以前更甚,他派了太医,回复很难治愈,或许时日不多。
千攸收好信,看着一沓沓的信纸,每一封信的最末都写上好几个“想你!想你!”
大长公主的消息还是让她有些忧心,但实属无力。
心病还须心药医,如若心存死志,药石惘然。
这个时代的女子大多数把自己的一生寄托在相夫教子上,大长公主也算是另类,敢于抵抗老皇帝的婚配,守着少女时的情怀,选择了孤独终身,也是很有性格的一个人。
但是,命运又给她开了一个大大的天窗,她心心念念的人还活着。
这样的大悲大喜,如果没有一个坦荡的胸怀,很难不出问题。
先前的极致压抑,后来的莫大惊喜,再到冷静过后的不能得偿所愿。
如此跌宕起伏,大长公主病弱的心神,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
她不能左右二叔必须接受大长公主。
二叔的恨意和自己的不一样。
那是他自小生活的家,生他养他的家人,他的信仰和他的骄傲,那里有他满满的回忆。
隔着八十八口血脉至亲的仇恨,他作为百里府唯一幸存的人,很难说服自己轻轻放下,去接受和拥抱仇人的女儿。
他没有极力阻止自己和苍屿的交往,已然是怀有最大的善念和心胸了。
当然,苍屿在复仇之事上的同仇敌忾,和二叔之间的同门之谊,也让他心结减弱。
但自己没有任何立场说服二叔去接受大长公主。
虽然大长公主待她如珍如宝。
或者说,如果没有大长公主对她生母的熟悉,她可能会在自己的身世上走些弯路。
这一点,她很感激大长公主。
可是,百里府的仇还没有报完,接下来的路更是血雨腥风。
如果没有极强心力和毅力的人,在这一条路上不能够同行。
大长公主做不到。
他们也不想拖累大长公主。
只是,她的一生确实很是悲苦。
但那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她也只能替大长公主悲哀。
她想不好怎么给苍屿回信,只能作罢。
千攸一边和乔楠编排调教着舞曲,一遍继续收集南祁各方面的动态,忙的脚不沾地。
这一日,乔木和祁洛白一起来到了乐坊。
“千攸,黄氏钱庄接触下来,我判断黄老板应该没有问题。”
乔木在南祁没有暴露身份,一直化装成天意酒楼管账的对外行走。
千脉宫打出千脉乐坊,已经引起了朝廷的关注,如果再爆出大主事乔木现身,那估计不难猜出千脉宫在南祁有所图谋。
“具体怎么说?”
千攸喝口茶水,天气已经渐热,几个时辰的舞曲排练,她的面色绯红。
祁洛白眸色暗沉,心有些抑制不住的狂跳。
看多了她一袭清冷的白衣,今日大红色舞裙,莹亮红润的脸,让他多看一眼都会心跳如雷。
他故作镇静,手搜寻着一个杯盏端起来,细看止不住的颤抖。
“我以天意字号钱柜的和黄氏钱庄接触,他们当然是欢迎之至。这段时间和黄老板接触下来,他为人严谨,颇有经营之道,钱庄生意流转顺畅,看得出没有受到南祁朝政更迭的影响。”
“这只能说没有人知道这是原皇后的私产。我们将要图谋的事,你可能确定,他可否参与?”
“如果黄氏钱庄参与,基本上我们就可以控制住南祁部分的货币流通,甚至可以卡住很多朝臣的钱袋子,相当于拿住了他们的七寸,接下来的行事会更加稳妥。”
乔木通过认真思考,郑重的回复。
“他为人谨慎,这么多年潜在民间,说明此人很是圆滑。当今皇权已定,我们做的事自我感觉都是蚍蜉撼树,就不怪他人也这么认为。黄氏钱庄介入,对我们是锦上添花,我不建议在这个阶段让他参与,天平的两端悬殊,如此考验人性,我们输不起。”
千攸思考良久,最终做出结论。
屋内两个刚刚还有些激动的人,瞬间冷静下来。
是这个理。
他们现在步履维艰,失之分毫,谬以千里,容不得半点失误。
“黄氏钱庄对我们现阶段意义不大,但如果时局明朗,我们有了抗衡的能力,对洛白稳定朝堂,会有绝对的助力。”
千攸补充着自己的意见。
“我继续保持和他的生意往来,时刻关注着他的动态,一旦我们所图有成,接下来他的作用很大。”
乔木深深佩服千攸的定力,成熟和沉稳真的不是用年龄来衡量的,那是心性阅历,他在千攸身边对此有着强烈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