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风渐渐的止住了,却没有给人们喘息的时间。
秋天的风在平原上刮起来,遇见几个不高的岭,稍微使点力气爬过去,又飞奔去远方。
温度降了下来,银杏树叶变成了金黄。原本奶奶家的小院门,已经被拆了,换成了自己家的大门。银杏落叶铺满在大门口,它们并不在乎这是谁家的门,它们从树上落下来,只为了归根。
爷爷的身体还是一如既往,有的时候也也会说他的腿疼。把宋向文喊过去,上街上买一盒止痛药。宋向文觉得爷爷肯定是痛极了,因为他刚把药买回来的时候,爷爷就用饮水机烧开了水,倒进茶碗里就喝。
宋向文想拦着,但是爷爷的动作太快了,滚烫的水就被喝到了嘴里,像是不怕烫似的,把药片吞下去就又躺下了。
学校里的光景,在换了新班主任之后,有了点四年级的样子。
李老师还是那种无为而治的管理模式,把管理班级的权力下放到了陈雨和张欣两个人身上。
班里面还有其他的班干部,比如卫生委员、生活委员和纪律委员。
这些班干部大都是女生,李老师在任命的时候都充分听了陈雨和张欣的意见,两个人推荐的,也都是女生。男生总归是很皮的,不带着全班的男生一起调皮捣蛋就已经不错了,她们不指望能靠着男生管理班级。
王老师在卸任班主任之前,班干部都是无事可做的,王老师什么事情都要自己盯着,这些孩子她不太放心,班级里面选的班干部,倒是也没什么存在感。
李老师回来之后,潜水的班干部又浮上来了,活跃起来了。
她们就像是憋坏了似的,经过了两个月的潜水,憋了好久,终于能够发泄出来了。
本来班里面午休的时候,只有陈雨和张欣管着。陈雨检查纪律的检察员,一般是不在教室的,教室里面的纪律,就全都归了张欣一个人。
四年级的时候,郭璐璐和宋嘉有的时候会帮着管,虽然她们并不是班里面的班长和纪律委员,但是凭借着不错的学习成绩以及和张欣的关系,她们管,没人敢说不。
李老师任命的纪律委员,是个女生,在四年级,就像是隐身一样。
而现在,大概是张欣也累了,每天中午在上面盯着教室里的人不能睡觉,甚至不能干点自己想干的事情,倒是无趣。她就把管理班级的权力又给了那几个暂时潜水两个月的几个委员。
宋向文一直觉得,职务名字后面带着委员的,就是班级整体的职务,有管理班级所有事务的特权。而那些各科的课代表,都是对应课程的负责人,无权参与到班级事务的管理当中。
就像薛林,是班里面的思想品德课课代表,但是却从来没有在午休的时候维持过纪律。
每天中午,教室上面站着四五个女生。那几个以委员作为职务结尾的女生,每天中午都在上面有说不完的话。
中午午休的时候,那几个女生就跟几只麻雀一样在讲台上叽叽喳喳,吵得宋向文根本睡不着觉,但是班里面别人都没说,宋向文也不愿意当那个出头鸟,干脆趴在桌子上发呆。
一般来说是四个女生,陈雨检查有的时候回来休息几分钟就五个人。
五个人在讲台上给五个人的小团队起昵称。陈雨叫大宝宝,张欣二宝宝,剩下三个以此类推。陈雨出门检查的时候,四个留在教室里女生送她,“大宝宝再见。”
陈雨回来的时候,推开门,“你们好呀各位宝宝们。”
下面的男生也有比较活跃的有时候会加入到游戏当中,这个年纪,虽说五年级,但是已经想在女生面前多显摆显摆了,也不用显摆自己的什么有点长处,能够博得女生们注意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宋向文有的时候看着讲台上玩得很欢乐,他也是想加入到其中的,但他不好意思开口,就趴在桌子上看,有的时候跟着讲台上的人笑一笑,一个午休就过去了。
大概那一个礼拜吧,每天午休都挺热闹的,讲台上面和讲台下面是两种状态。那也是宋向文在陈屯小学度过的最热闹的几天午休了。陈雨是检查纪律的检察员,当然不会给自己的班级扣分,也会嘱咐一起的其他检察员不要给五年级三班扣分,班里面的人就更肆无忌惮了。
讲台上热闹归热闹,管的严也是真的严。
她们也是怕再把李老师惹生气了,她们这个班级就真的没人带了。午休的时候,所有人不允许上厕所,靠窗的学生,要时刻注意办公楼方向,一有老师向着这边走,不管是哪个班的,不管认不认识,都要告知讲台上的人,提前做好准备。
上厕所是因为外面有检查的,而且出门上厕所容易碰上老师,检查的倒是不太用关心,如果被老师看到老师就会对班级的印象不好,张欣是这么认为的,所以班级里面中午不许出门。
宋向文是不在乎这个规定的,本来他就不出门。从小到大,刘二姐说他就没尿过几次炕,每次都是一觉到天亮,憋得往外滴都不尿。
大概是把自己的膀胱给憋大了不少,宋向文每天上厕所的频率也很低。最少的时候,三次完全足够,早上一次,白天一次,晚上睡觉一次。而且憋尿这种事情,当感觉来的时候,憋个两三个小时,不成问题,不跟大便一样根本憋不住。
但是却偏偏,就有那么一天,宋向文中午的时候趴在桌子上肚子叽里咕噜叫起来了。
宋向文知道,这不是饿了,这是肚子里面全都是气。这些气在肚子里面乱窜,如果不赶紧排出去的话,它们是会繁殖的。繁殖一肚子的气,把肚子撑起来,撑的怪疼,撑的想马上蹲在厕所里一泻千里。
这种感觉随着午休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而越来越严重。他在座位上不断扭动身体调整坐姿,让肚子尽量保持一个舒服的姿势。
讲台上的几个女生时不时的爆发出欢笑声,吓坏了宋向文的肚子,她们每一次笑,笑声引起来的空气的震动,都会让宋向文觉得遭受到了重创。
屏住呼吸,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坐在凳子上,脸上是通红的、痛苦的表情。
讲台上都是女生,还不让上厕所,他跟张欣关系不错的,每天放学一起等校车,四个人在一起什么八卦都说。
但是那几个女生他不熟啊,这样子上去不是丢面子吗,一定要等到下了午休再去厕所。
熬到午休结束,宋向文疼的没来的及带纸就下了楼。
不敢快跑,小碎步,夹紧,小步子快频率,就到了厕所。
正一泻千里爽过了一阵,薛林的声音就传过来了。
“阿文?阿文?”薛林进到厕所向里走。
宋向文去的是距离教室比较近的小卖部旁边的厕所,每三个坑位砌一堵墙隔开,宋向文为了少让人看到自己大号,就到了最里面上厕所,薛林隔着墙是看不到的。
宋向文从极度舒适中缓过神来,“林林,干什么,我在这里。”
薛林伸着脑袋走过来,“哈哈哈哈,你怎么了。”看着宋向文蹲在坑上,薛林忍不住笑了两声。
宋向文不想回忆了,“我肚子疼,快把我疼死了,午休的时候都没睡觉,打铃我就下来了,差点我就拉裤子里了。”宋向文一边说,一边让薛林不要站在他面前,他上不出来。
薛林一听宋向文这么说,更扯着嗓门哈哈大笑了,“我他妈就说,打铃我要去找你,我到了你那看见你不在,我就问你上哪去了。你同桌说你出去了,我刚下楼往操场上走,就看到一个背影,一只手捂着屁股扭曲的在路上走,走得十分着急,看得出来,是有大事要办,哈哈哈哈哈哈。”
宋向文听了之后,也被自己那种样态给逗笑了,他知道他走过来的时候啥感觉,肯定是不会好看了。
“你滚,我靠,我要拉肚子,上一边去,你找我干什么。”宋向文又把薛林向着外面撵了几步。
薛林哈哈笑着往外走,“没事,我就找你玩,哈哈哈哈。”
“别哈哈了,你回去给我带点卫生纸回来,给我送过来。”宋向文想起来,自己没带纸,没法擦屁股,幸亏薛林跟着自己来了,笑话就笑话吧,起码有纸了。
薛林歪歪脑袋,“你没带纸?”
“嗯。”
“哈哈哈哈哈哈,卧槽,哈哈哈哈哈哈,拉屎不带纸。”薛林捂着肚子差点蹲在地上,宋向文可真是个人才,拉屎不带纸。
“你快点,快上课了。”宋向文催促道,一共就十分钟,他还得赶回去上课。
薛林哈哈笑着答应下来就出了厕所。
宋向文蹲在厕所里,又把肚子里面的存货彻底清空,真的舒服,这种舒服,是其他任何事情都无法比拟的,只要别拉裤子里,能用一阵肚子疼换来这么一阵舒服,还是挺值的。
舒服了,就等着薛林来给自己送纸就行了,薛林的人品,宋向文还是相信的。
就这么等了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宋向文在心里面算了算,马上就要打上课铃了吧,薛林怎么还没来,是不是他自己也没有纸,回去管女生借了。那就说得通了,薛林是比较害羞的,问女生借时间长一些倒是有可能。
又过了一会,上课铃都打了,薛林还是没来。厕所里安静的出奇,如果薛林来的话,宋向文笃定能听到脚步声,但是外面,除了餐厅打扫卫生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
薛林的人品,宋向文突然也开始不太确定了。
又过了五分钟,宋向文彻底对薛林的人品失去信任了。
就这么一段路,十多分钟,宋向文确定在地上爬都能爬一个来回,薛林肯定是不会再来了。
宋向文蹲着开始四周看。
在地里面跟着爸妈干活的时候,宋向文要大便,都是拿树叶子擦屁股的。这厕所里面一根草都没有,树叶子更没有了,这都秋天了,都快掉光了,也没地方找树叶子。
宋向文向着坑里面看,不忍直视。
伸手看看口袋里面,有一张作业本上的纸,还有一块钱。
都是重要的东西。这张作业纸,是宋向文昨天多写的,他记错了作业,多写了一份,为了防止老师收上去,他把这一张撕下来。这样子如果今天或者以后老师布置相似作业的时候,他就能拿出来直接用了。
一块钱就更不用说了,一个礼拜才两块钱零花钱,一块钱就是一个周的一半,重要性无可比拟,而且一块钱才多大的纸,肯定不行。
思前想后,宋向文把作业纸在手里模拟折了几次,推算出一种最节省并且能把屁股擦干净的办法,全都算好了再擦,机会只有一次。
宋向文一下一下小心翼翼把一张纸用到了极致,干不干净的就这样了,也没有别的东西能用了。腿都麻了,两只脚脚底就跟一堆针在扎自己一样。
艰难的站起身,提上裤子,系好了裤带,慢慢悠悠向着教室走。
下午第一节课,语文,老师脾气好,上个厕所肯定可以理解。宋向文得看看,薛林那个狗东西在教室里面干什么。
到了教室门口,里面已经开始上课了,语文老师坐在讲台上,绘声绘色给学生们讲课文。宋向文下了几次决心,才用手轻轻敲门。
“宋向文,你上哪去了?”语文老师转过头看着站在门口的宋向文。
“上厕所去了。”宋向文说得很小声,不是啥光彩的事情,没什么底气。
“行,快进来吧。”语文老师没多问,就让宋向文进教室了。
往座位上走,宋向文瞄了薛林一眼,薛林正一脸懵的看着自己,过会儿又突然像意识到什么似的闷声大笑,嘴快了到耳朵了。
“你听我说,哥,我真忘了,我一回来,老刘就让我看东西,我一看就忘了,真的。”下了课,薛林跑到宋向文桌前,把头磕在宋向文桌子上,又想笑又愧疚的给宋向文道歉。
宋向文倒是没生气,也不是啥大事,“你真中,滚吧滚吧,别她妈笑了。”
“那你是怎么擦的屁股?”薛林伸着猥琐的脸问。
“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