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寒冬悄然降临了。
    曾经银色的泛着涟漪的河面，如今也被冰雪覆盖。
    ……
    河岸边，一处避风的树洞里。
    一只小小的海獭钻进了黑天鹅的翅膀下。
    这实打实的天鹅绒，松软而温暖的感觉，让海獭半眯着眼睛。
    良久。
    “伊诺，我有点不想回去了！”赫敏开口说道。
    现在的生活让她感到非常的幸福，平静、安宁、远离一切的喧嚣。
    虽然森林中也有让她讨厌的存在，比如那只狡猾的狐狸，或是那群聒噪的水鸭，但这并不影响什么。
    彼此相拥，伊诺也感受到赫敏的情绪，但他却无能为力。
    “没有谁能留在故事里的！故事结束……我们就得离开。”
    “但以后呢？”赫敏有些不舍的问道。
    “以后就交给以后吧，很多事情我也不清楚……”
    伊诺语气平静的说着，对比赫敏的不舍，他更在乎的是汉斯老师的答案。
    快一年的时间了，丑小鸭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等对方变为白天鹅时，一切的问题也应该有个了结。
    随着伊诺话音落下，赫敏也不再追问。
    一年多的独处，她也知道了很多事情，更知道伊诺有时并不能做主，往往也只是被动的去接受。
    聊天告一段落，小小的树洞也陷入了安静。
    唯有树洞外带着声音的寒风，成了唯一的主旋律。
    ……
    有人曾说过，寒冬的到来，其实也意味着春天不远了。
    当积雪融化、当小草冒出新芽，便预示着新的一年即将开启。
    春暖花开的森林一如既往的美丽。
    碧蓝如洗的天空中。
    一黑一白，两只天鹅并肩而行。
    但神奇的是，在黑天鹅的背上，还趴着一只一英尺半的海獭。
    在海獭的背上，用两根绳子绑着一个手提箱。远远看去，就像是背着书包的孩子。
    “奥黛特，回去吧！你不用再送我们了！前边的世界不属于你。”
    天空中，赫敏转过头，对着身边的白天鹅说道。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曾经的丑小鸭，如今的白天鹅，奥黛特语气伤感的问道。
    “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不会忘了你。”
    赫敏的语气同样有些伤感。
    天空中，伊诺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飞行，仿佛化身为最优秀的马车夫。
    其实，他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关于丑小鸭的培养，一年半的时间，总是赫敏在尽心尽力。
    从幼年时期的投喂与陪伴，到渐渐成长的教导，甚至于每一次丑小鸭受欺负时，赫敏总是挥舞着海獭的小爪爪打回去。
    可以说丑小鸭真的是被赫敏一手养大的。
    同一时间。
    飞翔的白天鹅似乎真的很听话，在赫敏的劝阻下，她也不再跟随。
    只是在离开前，用玫瑰色的长喙扯下了自己一根羽毛衔给赫敏，接着转头朝着身后那片梦幻森林飞去。
    ……
    如同来时那般，离去也是在清晨出发。
    迎着朝阳，天空中伊诺载着赫敏飞行。
    而在傍晚时分，两人再次来到了海滨的渔村。
    还是那片海滩，还是那株苦郎树，树下坐着同样的人，中年汉斯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伊诺缓缓降低高度，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黑天鹅与海獭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个身高几乎相同的身影。
    十八个月，赫敏早已经脱去了学生时代的青涩与稚嫩，现在就像是曾经布斯巴顿勇士芙蓉一样。
    高挑的身段与立体的五官，完全就是一个成年女性。
    “我在这边等伱！”赫敏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她很清楚，有些事是自己可以参与，有些事是不宜参与的。
    就像是现在，伊诺与中年汉斯的会面，她不打算参与，虽然这十八个月里，她也了解了事情的一切。
    随着赫敏说完，伊诺微微点头后，独自朝着苦郎树走去。
    ……
    树下。
    时隔一年半，中年汉斯依旧没有什么改变，只是神情上愈发的忧郁了。
    伊诺安静的坐在对方的身边，并没有率先开口问什么，就像是第一次进入奇幻世界那般。
    “这是一个意外！”
    随着伊诺坐下后，中年汉斯缓缓开口：
    “所有的都源于意外……曾经，我只是想让我的故事变的更有趣……”
    说话间，中年汉斯从随身的布口袋里拿出一本装订简陋的书籍。
    “看看吧！你要的答案都在里边……”
    闻言，伊诺心中大约也有了猜测，但他依旧接过了书本。
    ……
    书籍的纸张有些粗糙，似乎是用棕榈叶制作。
    随着书籍打开，一边红蓝两种墨水书写的内容，便清晰可见。
    熟悉的名字，熟悉的故事，这……大约就是最早的《汉斯故事》
    随着一页页的翻阅，伊诺也发现了很多的不同，红色的墨水像是提纲一般，总是在转折处出现，而剩下95%的故事内容都是由蓝色墨水书写。
    就以《丑小鸭》为例，红色墨水只有三处，开端天鹅蛋意外出现在鸭子窝，中篇丑小鸭受欺负，结尾丑小鸭变白天鹅。
    书里的内容并不多，几十个或长或短的故事，不消一个钟头，便已经接近了尾声。
    然而，在翻阅到后半段的时候，伊诺看到了自己的猜想：
    一个小男孩意外的推开了盥洗室的门，来到了一处神奇的世界……
    说真的，在看到这里时，他并不感到意外。
    但随着书籍翻阅之下，一种惊奇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是一则篇幅较长的故事，前边都很好，大约就在讲一个小男孩逃出孤儿院，之后的种种奇幻经历。
    讲真的，看到这里伊诺也觉得正常，但让他惊奇的是书籍里接下来的内容。
    从鞋匠老约翰的故事之后。
    所有的故事就出现了大片的空白，要么是雪花一样的符号，要么是繁琐璀璨的铭文，甚至于还有各种出现在希腊神话故事里的神秘字符……
    而随随着伊诺翻到最后一页，许久不见出现的红色文字再次浮现，而且一页纸上破天荒的出现了三处：
    ‘成长后的小男孩，再次回到了原先的地方。’
    而在这句之后，蓝色的文字却描写了霍格莫德的战争，与赫敏的死亡。
    似乎是看到了伤亡出现，红色文字再次浮现：‘小男孩用金苹果救活了他的朋友。’
    后边内容伊诺也看到了，包括了他与赫敏这段时间的经历。
    随着目光移动，书页的末尾，最后红色的文字再次出现：‘汉斯的故事，到这里结束了！’
    ……
    合上手中的书籍，递还给汉斯老师后，伊诺也陷入了沉思。
    毫无疑问，他的奇迹因为汉斯而拥有。
    而他也本应该继续穿梭于各种童话故事，但意外却出现了。
    从第一学年开学前，离开了老约翰的小镇之后，故事就变得不再与之前遥相呼应……
    虽然记忆久远，但伊诺还是清晰记得，进入霍格沃茨后，第一个故事是纳尼亚，之后指环王、格林童话、希腊神话……
    这样的转折，似乎只是从进入霍格沃茨之后改变，不由的他想到了魔法。
    这时，中年汉斯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很抱歉！这一切都是个意外……”
    “我看到了你在孤儿院的惊惧与渴望，而我也想给自己故事带来一丝变化，所以自作主张的邀请了你。”
    “但后来，一切如你所见！在你进入那座城堡后，发生了未知的改变，故事变得无法掌控。”
    说到这里，中年汉斯的声音里多出了一分无奈。
    “你经历的那些故事我无法窥探，但为了不发生意外，我是打算把你叫回来的！”
    “事实上意外还是来了！”伊诺接过了话头。
    “是的！”中年汉斯认同的点了点头，他轻吐一口气，接着说道：
    “幸运的是，结局并不坏！趁着我还有能力，修改了故事……”
    ……
    一旁，伊诺听着这番说辞，突然就感到了一种近乎于吟游诗人讲完故事，要开始谢幕的况味。
    “老师……”
    “听我说！”中年汉斯打断道：“记得才来时，我告诉你的那句话吗？”
    源于师徒的默契，伊诺略微思考后，便脱口而出：
    “岁月悠悠，衰微只及肌肤；热忱抛却，颓废必及灵魂。”
    “是的！我不怕岁月！”中年汉斯微微点头，目光看向波澜壮阔的大海。
    “只是，我没有了最初的热忱。或许邀请你进来的那一刻，我的故事也注定了完结。”
    不知怎么，伊诺发现眼前的汉斯老师，突然就变的苍老了很多。这不是视觉的苍老，毕竟容貌还是之前的容貌，他感觉的是一种神态的苍老。
    如果真要找个比喻，那就是在毁灭至尊魔戒后的甘道夫，如同完成使命后的倦怠与苍老。
    “海獭小姐！”中年汉斯呼唤道。
    声音很轻，但在海风的帮助下，清晰的传入赫敏耳畔。
    “汉斯先生！”赫敏缓缓走到苦郎树下。
    “很抱歉，因为我的原因，让你体验了死亡！”中年汉斯抬起双眸，蓝色如海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歉意。
    “说实在，我没有什么可以补偿你的！毕竟我只是一个贫困的吟游诗人。”
    中年汉斯轻笑着，在伊诺与赫敏的注视下，他缓缓撕开了那本书籍。
    而撕开的页面上，正巧的就是小男孩推开盥洗室那一页。
    “作为吟游诗人，我只能送你故事了……当然，还有故事的笔。”
    中年汉斯从口袋中再次拿出一件物品，这是一根大约九英寸长，一头削尖的栗木树干。
    “至于你，我的学生！”中年汉斯目光再次看向伊诺，他轻轻拍了拍腰间的翼型竖琴，语气轻松的说道：
    “这架竖琴就留给你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弹过它很多次……”
    ……
    一瞬间，伊诺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还不等他开口，眼前汉斯老师的身影便发出一阵柔和的星光。
    发光的身体，连通撕开的另一半书籍，就这样缓缓飘向天空。
    在距离地面三十英尺的地方，发光的身体骤然化作了无数光点。
    它们像春天的萤火虫、像仲夏夜的星空、像寒冬里一盏盏油灯……
    随着光点飞向夜空。
    当下。
    无论是奇幻的森林、雄伟的城市、野外的山村、连绵的雪山、无尽的大海……
    动物们、人类、精灵、美人鱼、甚至于隐藏的老巫婆和魔鬼，不由自主的都抬起了头。
    夏天的夜空真的很美，繁星点点，璀璨生辉。
    ……
    海滨的沙滩上。
    浪花还在拍打着，徐徐的海风依旧。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赫敏率先开口打破了平静：
    “这是你说的故事结束吗？以汉斯老师死亡为代价。”
    不知不觉中，赫敏并没有在称呼汉斯先生，而是换上了老师的称谓。
    “汉斯老师的故事结束了！”伊诺抬起头仰望星空。
    “但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况且，汉斯老师并没有死亡！”
    他很清楚，对于汉斯老师这样的存在，已经不能用生死去衡量了。
    大约就像是讲完故事的吟游诗人，找到一处朴素的旅店，美美的睡上一觉。
    等第二天太阳升起，又会整装待发去远方继续传播故事。
    “那就好！说真的，我压根就不恨他。”赫敏轻轻的抚摸着手中的书籍和栗木笔。
    其实，在接过这些东西的一瞬间，她脑海里就感知到一处神秘的空间。
    那是一条冰封的小路，两旁栽种着写满故事的红枫树，以及一株摇曳的冰花，甚至还有一条七十英尺长的冰雪森蚺。
    很神奇，赫敏感受到自己能对这处空间随意的支配。
    她尝试着驱使森蚺向前爬行，因为在小路尽头，有一处花团锦簇，飘着彩虹河流的山谷。
    但很遗憾，她只能看到山谷，却无法干扰里边一丝一毫。
    ……
    同一时间。
    伊诺也弯下腰，捡起了那架翼型手风琴。
    轻轻波动琴弦，悦耳的声音响起，在海风的伴奏下，显得非常柔和。
    “我们回去吧！十八个月了！或许我们已经被遗忘也说不定。”
    “也是呢！我也想爸爸妈妈了。”赫敏认同的点了点头，接着主动的牵起了伊诺的手。
    随着一阵海风吹过，两人的身影一同消失在了海岸边。
    汉斯老师的故事告一段落，伊诺的故事也即将开始，当然还有格林兄弟，以及其他有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