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国公长孙顺德府上,一路走进,李宽才感觉到,这世家门阀的底蕴,从西魏八柱国,到北周北齐时代的十二将军。
任何门阀世家的存在,都是具备一定合理性的,不只是要有强大的军事才能,更要有一份长远的投资眼光。
从龙从虎,都要真心实意,如果光是凭借一份勇武,那最多也是一个冲锋陷阵的杀才而已。
而具备家族实力,不断延续的谋略眼光,就更为重要了,要将自己家族最优秀的人才,放在最具备实力的人身边,这是最基本的方法。
长孙顺德作为长孙无忌的族叔,他就具备这样的眼光。
长孙顺德在隋朝时期,为逃避高句丽战役,前往太原,投靠李渊、李世民,与刘弘基一同负责招募勇士。
李渊起兵晋阳,拜统军,平霍邑、破临汾,又在桃林生擒隋主将屈突通,平定陕县,屡建战功。
李渊称帝时,拜为左骁卫大将军,封薛国公。
武德九年,在玄武门之变中,与秦叔宝等征讨李建成余党。
不死守愚忠,能在适当的时候,做出自己最佳的选择,长袖善舞,这份进取心,长孙顺德十分具备。
看着眼前的亭台楼阁间的巧妙布置,更加能说明,长孙顺德是个会享受的人。
也对,功成名就之后,退居庙堂漩涡之外,能让皇帝用到他的时候,想到他就行,其他的,还是让那些年轻人去拼搏吧。
正堂,李宽被长孙嘉庆领了进来,正主还没到,李宽也没落座,而是跟自己舅舅寒暄了几句,既问到现状,也试探些其他,但都在合理的范围之内。
不一会儿,一位颇为慈祥的老者,一身常服从后堂出来了。
而没等长孙嘉庆介绍,李宽先是上前,庄重的跪拜下去,说道:“孙儿李宽,拜见外公,愿外公喜乐康健,福泽绵长。”
而长孙顺德看着李宽不动声响,李宽一抬头,看到他在不断的擦眼泪,他有点哽咽的说道:“你额头和耳朵很像无忧。
可眉眼之间,虽更像陛下,但那眼神和嘴角,像极了无忧,我那苦命的女儿啊。”
说着,长孙顺德有点忍不住悲伤,长孙嘉庆在一边想劝慰,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李宽看到自己舅舅,有些为难的表情,苦笑着看自己,李宽一个纵身起来。
李宽上前去帮长孙顺德擦起了眼泪,还不断的说道:“外公啊,以前在宫里也是见到过您的。
那时候,孙儿还未知道您的身份,等知道了,您又出宫了,咱爷孙俩总是不断的错过,怎么?
今天您打算一直哭,一会儿孙儿也陪着您哭,之后让孙儿的母亲,在天国都不心安吗?
这到时候她晚上托梦怪罪,您说孙儿是自己受过,还是将您老人家供出来啊?”
这话透着亲切,也透着调皮的小无赖,只见那长孙嘉庆都在一旁笑了。
长孙顺德更不能做小儿女状,收住刚才些许悲伤,老小孩儿一般的嘴脸,对李宽说道:“唉,你小子哄人的方式,都透着不寻常。
罢了,老夫也不哭了,回头再让你母亲托梦过来,再淘气的拽老夫的胡子,划不来,再说了,老夫外孙头次登门,不能总陪我这老头子哭啊。
嘉庆啊,摆宴,为父要跟自己外孙好好叙叙家常。”说着,长孙顺德也不理会自己儿子,直接一把将李宽领到了内堂去了。
长孙顺德将李宽拉入内堂之后,分宾主落座,李宽不断打量自己眼前的外公,一脸慈祥中,透着政客的睿智。
而那不怒自威中,略带着淡淡的微笑,总让人感觉,这是位可以为依托的后盾。
而长孙顺德也一个小眼神,内堂的下人们,都纷纷出去了,只见长孙顺德微笑的说道:“宽儿,外公很是奇怪,按理说,你这入宫也半年多了,怎么才来外公这里啊?
听说,你去那李靖府上跟回家一样,还时不时的去城外药庐看望你师父孙真人。
怎么?来外公这里,有什么让你为难地方吗?你这孩子,也不认亲啊!”
这话像是在责备,但更多的像是询问,因为长孙顺德也奇怪,这李宽是在老道医孙思邈身边长大的,怎么还这么有城府呢?这就算避嫌,未免太过头了吧?
而李宽眼神一转,调皮的笑道:“外公啊,孙儿不来自然有不来的道理。
孙儿入宫虽有半年之久,但也在忙很多事情,就只武功这一途,孙儿就不知道耗时凡几。
况且,母后也只是告诉孙儿,可去卫公府上看望师伯,就连赵国公府去看望那家舅舅,也在太子大哥的陪同下才去的。
如果说起这认亲,孙儿这不是来了吗?您老人家还真挑理不成吗?
再说了,母后没明说让我来,必然有她考虑的道理,也许这里面,有皇家和外戚之间的平衡存在,或者是朝堂也在观望此事,也说不定呢?
但现在不同了,国战在即,陇右练兵也在日程上,估计十日内定会出发。
所以,孙儿来此,是想问问外公有什么嘱咐没,孙儿也好一同办了。
不过,外公和孙儿本家舅舅,怎么也不去那武德殿呢?这里面,外公是不是也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这话问到了关键点上,长孙顺德在李唐创立初期,很有威望和能力,就是在武德年间,也有是大放异彩的。
但从玄武门之后,似乎就开始淡出人们的视角,这就透着不寻常,功成名就之后,急流勇退?不像。
退居幕后,操控暗局,更不像,合纵连横,争取更多的家族利益,也似乎没什么必要。
有那长孙无忌,作为家族头号代言人,那利益和家族在朝堂上的份额,定不会少。
而长孙顺德微微一笑,用手点了点李宽,说道:“鬼精灵,跟你母亲一个样儿。
什么事,想瞒过你们呀,那就是与虎谋皮一般,你这份儿心思,要是用到朝堂之上,那对手可有活路吗?
先发而知,后发先至,有那么点意思,还老想套老头子我的话?
这不是你能知道的,陛下特意交代过的,不过嘛,你小子今天来,定是要给自己添加羽翼的,你放心,外公懂。
练兵也好,日后领军出征也罢,就算是开府之藩,你不能只有皇家之力,还要有外力帮助,以前是有流言蜚语,可能会人猜测些什么。
但今后,估计你作为最初的标杆,皇子亲王有了规矩也是好事,而且,你小子绝对想不到,你母亲给你留下了什么。
外公我不知道,你从你那性格乖张的师伯那里,得到了什么,也许就是些武学方面的东西吧,或者也会有些其他的。
不过,宽儿,今天你且放下心来,你日后的成就,定会成为群王之首。”
这话一说出,李宽也是心里一紧,他怕自己的风头太过强劲,万一盖过了太子李承乾,那更是麻烦。
别的王朝,还真没这么多讲究,可这李唐的开头儿,被李世民同志没开好,也难怪皇子们,不敢太过想此事,但越是避讳,却又越上心头呢!
这就导致李唐帝国,从开国到亡国,这军事政变什么的,都跟家常便饭一般。
每隔十几年、几十年就来那么一次,期间的其他事端不断,这让李宽感觉,这盛世也有烦心的事啊。
长孙顺德家的酒宴奢华中,带有高贵的品味,但李宽算是刚在武士彠府上,用过酒宴就来此,有点太过紧凑了些。
而长孙顺德和长孙嘉庆还以为,这孩子第一次登门有些拘谨了,不断的劝他多吃多喝。
李宽不好意思的同时,也就照单全收了,心想,晚上一定晚些睡觉,多练几套拳法,可不能让自己胖起来才好。
席间,谈论不过是家族趣事,也让李宽得知一些,长孙家的历史,饭后,长孙顺德看了看长孙嘉庆,点了点头,只见长孙嘉庆离席。
李宽也奇怪,但没去问些什么,只说道:“外公,陇右练兵,您去吗?您也是大将军呀,按理说,应该也有份儿吧?”
长孙顺德捋须笑道:“宽儿啊,外公老了,去外面,得是那种张扬的个性才好。
年轻的将军那么多,有卫国公李靖领着就足以了,外公得到的命令,是固守关中。
也算是保障后援补给的通畅,也就可以了,年轻人的世界,老夫就不参与了。
但如果你要是能领军出征的话,定要小心,所以,外公想送你些礼物。
其实,这些都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都存放在外公这里,但这存放、也不白存放,居然产生了利息,嘿嘿,这利息就足够你震惊了。”
说着,长孙嘉庆又从外面进来,只见他身后跟着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而长孙嘉庆直接把一个盒子,交到了长孙顺德手里,长孙顺德起身,来到李宽身前,李宽也郑重的站起。
长孙顺德将那盒子,交给李宽,他严肃的说道:“这里面,都是地契房契和一些城内店铺的凭证。
包括蓝田县的庄园一座,占地嘛,你自己去看,总之很大,有座荒山也在其中。
长安和洛阳各有两处府邸,都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你母亲生前,是李唐唯一以女子封侯的,那战功赏赐繁多,这只是其中一部分。
另外,家奴仆人庄户家将,都各自有首领掌控,你看,那边都是各地各方的首领和管事。
日后你自己去熟悉吧,你任命的个领头人,以后你管起来会轻松点。
还有金银细软,玉石瓷器古董字画什么的,都有专人管理,也要你自己去了解,外公就不多过问了。
鉴于你马上就要去练兵,一旦你应邀出征的话,身边不能没有家将守护,外公知道陛下,定会给你指派宫中的护卫。
但行走我大唐境内和关外有所草原不同,今天外公就将你母亲留给你的四大家将交给你。
他们在战阵之上,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护你周全,而且,他们不只是家将,他们精通兵法战阵,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来啊,见过你们今后的主人,嘉庆,摆香案,备酒,滴血认主。”
说着,也不知道是不是事先准备好的,一条香案就这么在一群人身后,凭空出现了,看来这是事先有人知道,要经过这所谓的滴血认主啊。
香案上摆上了烛台和香炉,三根忠义香点燃,并由李宽亲自插上,一大碗酒也不知道是什么度数,摆上案头。
这颇有一点,后世黑帮的意味,李宽心想,自己外公以前不会是一方大佬吧?
长孙嘉庆将一根在烛火上,烧了半天的钢针递给了李宽,李宽看向自己外公长孙顺德。
只见长孙顺德笑道:“宽儿,想建立一个不朽的家族,就得有人帮衬,你母亲对你期望很高。
所以,她就留下很多东西和人手给你,而这些人嘛,世代都会为你日后的家族繁衍生息而活,现在就是你将他笼络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了,滴血吧。”
李宽也知道,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于是他也就释然了,钢针一扎手指,几滴血滴入了酒碗,还好没用刀割,留下疤可不好看啊。
而李宽将这钢针,又交给了身后的一个魁梧的汉子,只见那汉子,也如同李宽一样,扎手指滴血,毫不拖沓,接着十几个人都如此。
而滴过血的人,都无疑的跪在香案跟前,直到最后一位南方异族装扮的女子滴血完毕。
长孙顺德指着说道:“宽儿,你先喝第一口。”
李宽一听,啊?这么多人的血,不会交叉感染吧?
但他又一想,这里面有酒的,酒会起到消毒的作用,也就释然了。
于是李宽端起酒碗,先喝了一口,之后递给跪在自己面前的汉子,那汉子喝了一口,又递给旁边跪着的人。
之后,听他们这些人说道:“家将长孙克敌,长孙克军,长孙克功,长孙克成。
家奴秦钊,杜财,罗晋,王宝。
奴婢公孙燕,令狐鸥,慕容秋叶,上官浮萍拜见主人。”
好嘛,李宽听着他们的名字就知道,他们这名字定是跟自己母亲有关,估计这些人,以前或多或少是没有姓氏的,即使有,估计都是自己母亲,给他们起的名字吧。
李宽有些手足无措,不过还算镇定,只见他说道:“以后,你们都是将会是我赵王一脉的人了。
不过你们名字和负责的方面,咱们暂且不提,我先立个规矩吧。
以后就叫我殿下即可,别叫什么主人,听着像邪教,我不习惯,都起来吧。”
只听这些人都回答道:“听从殿下主人的吩咐。”
李宽一头黑线,好嘛,看来姑且得适应一阵呢。